陈思进：美元的前世今生（三）——从黄金美元到石油美元

大参考

　　美元的前世今生之美联储成立的前夜
　　美元的前世今生(2)——霸权货币的崛起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美元在全球奠定了霸主的地位。然而，新的货币体系面临着两个潜在的制约因素。首先，随着世界经济快速发展，黄金逐渐变得稀缺，这就意味着各国央行持有的美元外汇储备，与美元兑换黄金的承诺不再相称。其次，长期的贸易逆差又必然会影响人们对美元的信心。1971年8月15 日，美国总统尼克松宣布：美元和黄金脱钩（放弃美元“金本位制”）。几年后，美元找到了“黑金”——石油，作为依托替代黄金！

　　金本位的最后时刻

　　美国向各国央行保证，它们可以在任何时候以美元兑换黄金。在20世纪40年代，美国国库的确拥有全球市场上大部分的黄金，足以让它兑现这一承诺。随着世界经济快速发展，虽然澳大利亚西部和南非新发现的金矿，都为全球市场的黄金供应做出了贡献。但是，美元流通量扩张的速度已超过了金矿的开发。黄金逐渐变得稀缺，这就意味着各国央行持有的美元外汇储备，与美元兑换黄金的承诺不再相称。

　　其次，世界主要国家货币的汇率高度稳定，这看似不错，却有一个致命的缺陷：美元作为主要储备资金，其前提是美国长期出现贸易逆差，美元才能扩散到世界各地，而长期的贸易逆差又必然会影响人们对美元的信心，引起美元危机，这很矛盾。美元突发危机，只是时间问题。

　　当然，只要各国央行继续持有美元储备而非黄金储备，自然也就没什么令人担忧的。比方说欧洲各国央行就非常愿意持有美元储备，这不仅是因为美元的交易费用低于黄金，而且也是因为它们可以赚取利息。从1948年到1954年，为了“帮助”欧洲恢复经济，华盛顿的“马歇尔计划”开始实施，170亿美元被输送到欧洲。因为美元这一独特的角色，所以美国的贸易逆差在一定程度上是不可避免的，甚至是必要的（试想一下，所有贸易均在一个国家与世界其他国家之间进行）。

　　然而，面对美元大规模地流向海外，布雷顿森林体系的致命缺陷也就暴露出来了：美国的贸易逆差不断膨胀，随着（由每年的收支不平衡造成的）美元债务的增加，人们对美国能够兑现以美元兑换黄金的承诺的信心减少了。美联储担心，日益扩大的贸易逆差，将导致欧洲盟国怀疑美元兑换黄金的能力。

　　那时正值约翰逊总统的任期结束，美联储的决策者计划将货币制度中的固定汇率，转变为可浮动的汇率，但仅限于在狭窄的范围内浮动；美国因越南战争产生的庞大费用，又迫使美联储过多地发行美元以支付累积的债务，这一策略导致了严重的通货膨胀，以美元兑换黄金的前景变得越来越模糊。

　　尼克松总统上台后，面对日益扩大的贸易逆差，确定的政府目标是说服欧洲盟国，重估其货币兑美元的汇率，以帮助美国提高出口地位，缩小美国的贸易逆差。尼克松政府的财政部长约翰?康纳利对欧洲各国的国家元首施压：如果欧洲各国希望继续得到美国对它们的军事支持，它们就不得不找出一种方法，重估其货币兑美元的汇率。

　　不过欧洲各国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美元过剩”的危机终于出现，美国的贸易逆差又开始膨胀。欧洲各国因此纷纷抛售美元，按每盎司35美元的价格将美元兑换成黄金，使美国的黄金大量外流。这种情形美国一直撑到1971年。在那一年8月，“众议院外汇兑换附属委员会”发布了一份报告，结论是：美国日益扩大的贸易逆差导致了“美元被高估”，解决的方法就是改变汇率制度。

　　报告出炉仅仅一个星期，尼克松便根据这一“处方”采取了紧急措施。8月15日星期日，一个非常炎热的夏日夜晚，总统尼克松通过美国三大电视网络，向全世界宣布：美元和黄金脱钩（放弃美元“金本位制”），暂停国外央行以美元兑换黄金的权利。从这一天起，黄金正式退出了货币体系。做出这一划时代决定的关键人物——保罗?沃尔克（Paul Volcker）说，“我们的黄金断货了。我们别无选择，美元受到了威胁，这最终将导致危机。”

　　“黑金”拯救了美元

　　从古至今，还没有哪一种可以和其他货币自由兑换的“纸币”能够像美元那样，将永久地脱离非金非银、或其它任何有形资产的抵押，而流行于世。与此相反，有一种脆弱的抽象的东西在支撑着美元，那就是人们对美元的信心，它来自于美国政府有能力和意愿兑现所有美元。

　　然而，当美元与黄金脱钩的决定宣布之后，全球经济将何去何从，立刻陷入了不明朗的状态。头几年，美元的情况很不妙，美元兑日元，以及大多数欧洲主要货币的价值逐年下降。美元受欢迎的程度达到了历史最低点，华盛顿的两党政治家迅速批评尼克松此举太鲁莽。那时，美国对海外的军事承诺和国内新的社会计划，令美元的地位岌岌可危，最可怕的是通货膨胀，七十年代的通胀率已经超过了5%。

　　通货膨胀削弱了美元的币值，交易员们疯狂地抛售美元。当时支持美元价值的唯一来源，就像今天一样——向国外出售美国国债。由于美国国债由美国政府作担保，被广泛地视为是世界上最安全的投资。私人投资者视其为“无风险”投资，而且具有高度的流动性，在债券市场极其容易大量地买和卖。但是外国政府不愿意投资美国债券，因为如果通货膨胀率超过债券所支付的利息，那么所有的投资回报都将被通货膨胀率吃掉。为了重建世界对美元的信心，美国必须找到一种能有效影响其价格的实物。

　　正当美国陷入绝境之际，恰巧中东石油生产商宣布，凡是支持以色列对埃及和叙利亚（即：赎罪日战争）开战的国家，他们一律停止装运石油。OPEC （Organization of the Petroleum Exporting Countries，石油输出国组织，简称“欧佩克”）的石油禁运是强权政治的产物。美元价值的下跌，对欧佩克的决定也很重要。欧佩克升降机一般的石油价格，直接、合乎逻辑地呼应着尼克松的重大决定。全球石油的交易都以美元为结算单位，如果美国允许美元价值自由降落，这就意味着石油生产国大宗商品的真正价值，将变得越来越不值钱。

　　真是天佑美国（ God bless America）！那时美元已经失去三分之一的价值，欧佩克实行石油禁运，就是想抓住美元的价值，以保护他们自己不受未来美国通胀的影响。这就给美国找到了替代黄金硬通货的机会。

　　1975年，美国与海湾国家相继签订协议，协议的主要内容只有一个：这些国家只能用美元来进行石油结算！这样一来，全世界石油进口国就必须持有美元，而随着油价上涨，进口国还必须持有更多美元。如此这般，失去黄金支撑的美元，又一次找到了“黑金”——石油，作为依托替代黄金！

　　虽然美元找到了石油这一支撑的依托，但美国国内通货膨胀创下了新高，美元的价值和地位依然岌岌可危。在此危机时刻，沃尔克于 1979 年 8 月被卡特总统委以重任，任命他为美联储主席。沃尔克早就准备做他的前任不会、或不敢做的事情：拼命地提高利率，一直到通货膨胀受到控制。他一系列的加息逼近了20%，远远高于任何前任敢于达到的水准。他的这一举措，就像丧钟那样敲响了惩罚整个美国经济、乃至每一个美国人。

　　沃尔克的铁拳货币政策引发了严重的经济衰退，给美国经济带来了无法想象的创伤，全国各地的汽车装配厂、炼油厂、建筑行业和房地产公司、以及小型商店纷纷关闭。但是沃尔克坚信，必须将利率抬高到难以想象的高度，通货膨胀的恶魔才能被一劳永逸地被扼杀掉，美元的信誉和美国的经济才有可能完全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