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泉忠：香港年轻族群中的“港独”意识不容轻视

大参考

　　香港特首梁振英在新年度的施政报告中，高调狠批港大学生会刊物《学苑》的「港独」言论，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在香港社会掀起了新一波的「港独」热议。

　　回溯有关「港独」相关议论的历史，与1980年代初因回归问题的突然浮现而急速成型的「香港人」本土意识息息相关。随着回归议题的发酵，邓小平提出「一国两制、港人治港」的「后回归」治理模式，引发当时香港社会纷纷议论「谁是港人？」。

　　自从1985年香港中文大学等相继开始进行有关香港身份认同的民调起，直至回归初期，自称「香港人」的比例一直佔主流位置，高过「中国人」的比例，不过这些调查并未涉及仍未成为广泛关注的「港独」问题。

　　笔者在2000年发表的题为〈何谓「香港人」？：从战后「香港共同体」之成立看新生身份认同之特徵〉的学术论文中，分析了「香港人」本土意识的结构，指出在某种程度上区隔「中国人」的「香港人」身份认同因含有相当的政治性，具有转化為「香港民族主义」的潜在危险，因此将其定位为「准民族主义」。

　　回归之后，「香港人」本土意识继续获得了发展的环境，主要是仰赖「一国两制」。一方面，回归后「国民教育」政策（包括升国旗、唱国歌及电视上的「心系家国」系列等）雷厉风行；另一方面，「一国两制」的设计，从国民整合的视角而言，「先天」地将香港市民与大陆人民的「国民分化」制度化。

　　回归后香港仍然维持与大陆不同的法律、教育制度、货币、市场（奶粉问题即為一例），使得香港市民难以形成与大陆民众一样的国家认同。不过，回归后的香港，由于政治环境使然，香港本土意识也没有快速地进一步政治化，进而发展成清晰的「香港民族主义」，在这点上香港与台湾有明显的不同。

　　分裂主义对中央政府而言，一向是最敏感的政治议题，从不手软。考虑到对争取香港民主的杀伤力，至今包括泛民民派政党都无一提出「香港独立」的主张。

　　香港第一波有关「港独」的议论，始于2004年5月由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港澳研究所所长朱育诚的言论：「在政制发展问题上，有些人挑战中央的权威，企图把香港变成独立或者半独立的政治实体」。在此之前，网上几乎不存在有关「港独」的讯息，然而经此发言后，相关讯息暴增至数万。笔者也在本报撰写了《港独由虚变实？》的评论，分析事件的前因后果。

　　十年过去，网上的「港独」相关资讯数量已剧增至五千万。不过，十年前在网上出现的「我是香港人连线」，至今仍未以实体公开活动；香港立法会也仍未出现明确表态支持「港独」的政治人物，一再显示不切实际的「港独」主张在香港政治领域的发展空间极为有限。

　　不过，香港社会存在「港独」的思维，却是不争的客观事实。2005年至2007年香港大学的调查，显示如果可以选择，四分之一的香港受访者支持「香港应该独立」。

　　香港政改的困境以及近几年爆发的所谓「中港矛盾」，带动了香港本土意识的高涨及本土乃至「港独」论述的兴起。陈云于2011年发表「香港城邦论」，呼唤不以大陆民主化为前提的香港本位思考模式。不过，「香港城邦论」充其量仍停留在「自治」的层面，陈云也直言「香港只要自治不必独立」。

　　相比之下，《学苑》于2013年出版的《香港民族论》专书及2014年的《香港民族 命运自决》（2月号）及《香港民主独立》（9月号）的杂誌专题内容确实将本土论述提升到「香港政治自主」的「港独」层面。

　　梁特首批《学苑》的事件引发的「港独」议论仍在发酵，如果特区政府无法确定主张「港独」的言论是非法， 并加以取缔，那么「港独论」的空间在香港社会进一步扩大的趋势相信无法避免。

　　如今在台湾大学授课的笔者，从今天学生们的价值取向与精神面貌中，不难发现不支持与中国大陆统一的「台独」思想在台湾的年轻世代已成为普遍现象。不过，在香港年青族群中开始呈现的「港独」意识或所谓「香港民族主义」诉求，是否会步「台独」后尘，在香港进一步扩展对大陆的离心力，仍有待持续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