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晓博：“证监会的饭碗”与大赚83倍的“超级股神”

大参考

　　一夜之间，冯小树成了举国皆知的“名人”。

　　Why？因为他是新诞生的超级股神。他用300万本金，在一家公司上市前夕突击入股，然后等上市、解禁之后抛售，大赚了82.67倍，300万变成了2.51亿元！

　　冯小树不是上市公司的原始股东或者实际控制人，估计他的锁定期应该是一年。一年时间大赚83倍，不是股神是什么？

　　然而，冯小树还有一个特殊身份。根据公开资料，现年52岁的他是浙江大学87级管理工程硕士，曾任深交所发审监管部副总监、深交所上市推广部副总监和深交所中小板副总监（副处级），2005年至2007年间担任中国证监会第七届和第八届发审委兼职委员。

　　“证券时报网”的统计（下图），冯小树参与审核通过了27家上市公司IPO首发申请，否决了6家公司首发申请。

　　也就是说，让冯小树变身股神，实现“社会阶层向上流动”的那家上市公司，有可能就隐藏在上述27家过会企业里。至于到底是哪家公司，证监会没有公布，只是公布了整个事件的轮廓：

　　中央第7巡视组对我会开展专项巡视期间，向我会移交了前深圳证券交易所工作人员、股票发行审核委员会兼职委员冯小树涉嫌违法买卖股票的相关线索。会党委对相关线索高度重视，要求予以彻查。

　　经过缜密细致的调查、审理工作，通过对复杂商业架构的层层剖析，对繁复资金往来情况的抽丝剥茧，我会查明，冯小树先后以岳母彭某嫦、配偶之妹何某梅的名义入股拟上市公司，并在公司上市后抛售股票获取巨额利益，其交易金额累计达到2.51亿元，获利金额达2.48亿元。

　　在昨天（4月21日）的新闻发布会上，证监会宣布：依据《证券法》，决定没收冯小树违法所得2.48亿元，并顶格处以2.51亿元罚款。同时，对冯小树采取终身市场禁入措施。

　　事实上，冯小树的“股神事件”已经不仅仅是违规买股票的问题，而是涉及到利益输送，有可能被认定为贪污受贿。若如此，则后续还将有处罚。

　　冯小树的事情，让我联想到4年前高西庆披露的“证券会的饭碗”的说法，让人顿生感慨。2013年12月，曾担任过证监会副主席的高西庆在三亚的一个论坛上，讲了一段往事：

　　我最早时候到证监会不久，证监会刚成立没几天，我们在开会时，我觉得证监会的发行审批这个权力不应该有，应该放出去。但有人就告诉我，不能这样说，不然把证监会的饭碗砸了，我才知道证监会还有饭碗的问题。

　　高西庆是中国证券领域著名的海归，1986年获美国杜克大学法学博士学位，后在华尔街担任律师，1992年证监会刚刚成立他就加入其中，成为首席律师、发行部主任。在他的头脑里，股市施行IPO注册制是自然的，搞成审批制他反而理解不了。

　　但是，一句“证监会的饭碗”让他明白了中国的国情。

　　正是由于审批大权在握，证监会系统（包括几个交易所）员工的“饭”不仅吃得非常好，成为“端着金饭碗”的公务员，胆子大的还常常有意外惊喜：比如冯小树这种一年赚上几个亿的机会。

　　绝对的权力，产生绝对的腐败。在过去这些年里，证监会倒下了不少干部，既有处级的“苍蝇”，也有副部级的“老虎”。

　　4月9日，保监会主席项俊波被宣布接受调查当天，中国政府网公布了李克强总理“在国务院第五次廉政工作会议上的讲话”，特别谈到了金融领域的腐败问题，他说：

　　严厉打击银行违规授信、证券市场内幕交易和利益输送、保险公司套取费用等违法违规行为，对个别监管人员和公司高管监守自盗、与金融大鳄内外勾结等非法行为，必须依法严厉惩处、以儆效尤。

　　冯小树案，就是典型的证券市场利益输送。但其根源，是股票发行上市的审批制。虽然目前叫“核准制”，但事实上仍然是几个关键人物说了算，这样就是“设租”，其结果必然是有人来“寻租”。

　　从证监会元老高西庆的表述看，在设立证监会之初，大家就知道“注册制”（把企业上市的权力交给企业和市场）。但是，为了“证监会的饭碗”问题，还是走了“审批制（核准制）”的路。

　　事实上，审批制的负面作用极大，不仅仅加重了证监会权力、责任，让一些硕鼠具备了腐败的机会。更重要的是，人为阻断了自然流淌的市场之河，建立了大坝，让上市名额变得稀缺，上市企业得以享受高额溢价。这个大坝，让很多民营企业往而兴叹，规模太小、没有关系都无法逾越，耽误了中国经济的发展。

　　甚至带来企业的逆向淘汰：两个企业在市场里竞争，甲核心技术更多、服务更好；但乙有关系，反而率先上市，获得直接融资权力，反过来淘汰了甲。

　　审批制还让大量优秀企业流失海外，比如腾讯、阿里、京东、百度都在境外上市，而不是在A股上市。

　　所以，金融证券领域的反腐败非常重要，但体制机制改革更重要。十八届三中全会已经确定了要搞注册制改革，这是正确的方向。只有真真正正搞出注册制，中国股市才能走出怪圈、挤出泡沫、发挥作用。否则，赌场、权力场的性质很难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