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石：为什么韩国总统普遍没有好下场？

大参考

　　2017年3月10日，韩国宪法法院判决通过总统弹劾案，朴槿惠被罢免总统职务，成为韩国历史上首位被弹劾罢免的总统。而考虑到朴槿惠丑闻迭曝，众叛亲离、千夫所指的现实，接下来她锒铛入狱也是大概率事件。

　　不过对朴槿惠的落难，别说韩国自己人，就是其他国家的人，估计也都麻木的习以为常了。自打建国起，韩国总统就没几个有好下场的。流亡（李承晚）、监禁（尹普善、崔圭夏）、入狱（全斗焕、卢泰愚）、被杀（朴正熙）、自杀（卢武铉），下场凄凉的一抓一大把；其他几个侥幸自身没遭罪的，也都有亲属腐败的丑闻爆出，反正就没什么好名声。

　　而这种国家元首的轮番落马，让人惊叹之余，也不得不产生一个疑问：为什么韩国总统普遍都这么衰？

　　最简单的解释，就是青瓦台风水不好。朴槿惠倒台后，有关青瓦台风水的文章在网上一抓一大把，云石君看了一下，虽有些不乏牵强附会，但也有不少的确是说的有门有道，颇像那么一回事。

　　不过，这事儿怎么说呢？作为一个深受传统文化熏陶的中国人，对这套老祖宗流传千年的学问，云石君倒不觉得它一定就是“封建迷信”（对不起党国的教诲啊，汗！）；但习惯了从世俗角度看问题后，云石君还是更愿意从规律和逻辑的角度，来分析韩国总统落难传统背后的客观现实原因。

　　从世俗的角度出发，云石君觉得，韩国总统之所以下场普遍不佳，主要有三方面的原因：

　　首先是韩国人国家民族性格的特殊性。这种特殊性又主要体现在两方面：

　　一方面，韩国人的民族性高度同一化。韩国的民族成分过于单一（基本全都是朝鲜族），加上国家地域狭小，国内各地域之间的差异性也不明显，彼此间交流十分密切，这种紧密的内部格局，导致韩国人在语言、文化、思维理念、行为模式、情感导向乃至现实利益诉求等方面高度一致。这种格局的好处，是大家可以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有利于资源的整合；但如果遇到什么麻烦，比如作为国家领袖的总统，出现严重伤害民众利益或感情的错失，也很容易就在短时间内，迅速形成举国皆反的局面。

　　另一方面，韩国人民族性格过于偏激和极端。关于这一点，相信许多中国人都已经十分熟悉。2005日韩“独岛”争议高峰期，就曾有民众在日本大使馆门前自切手指，以示抗议；这次朴槿惠被弹劾，也有支持者居然激动的剖腹跳车顶！

　　这些在中国人、日本人看来都颇为费解的怪事，在韩国却屡次三番的爆出，再加上韩国人在看待中、日两国时的普遍极端思维，足以证明韩国人民族性格方面的偏激狭隘。这种格局下，一旦总统让民众失望乃至厌恨，他们的追杀、报复程度，自然也狠、更彻底。这种来自基层的无底线追杀，也使得失势政客体面收场的难度大大提升。

　　第二个原因，则是韩国恶劣的地缘条件。韩国地处东西方两大阵营夹缝，北边又有一个虽是同根深，但却跟自己互为死敌的朝鲜。这意味着韩国的国家安全格局十分糟糕。为了维护国家安全，在虎狼环伺的环境下，为自己尽可能多争取一点的自主权，韩国必须要做两件事：第一，将大量的国家资源投入到与民生没有直接关联的军事层面。第二，大力发展国家经济，提振国家综合实力。

　　可是，韩国小国，地域狭窄，地底下又没什么资源，也不是什么国际贸易中枢。这种地缘实力方面的极端弱小，决定了韩国提升国力，只能高度依赖民众的主观能动性——说白了就是要人民拼死的干。而且，民众的劳动果实，还有大部分，要被用到军事消耗等维护国家利益的层面，而不能回馈民生。

　　这意味着韩国民众的生活是很艰辛的。实际上，虽然韩国现在也算是个二流发达国家，但对其稍有了解的都知道，韩国民众生活质量并不高——收入虽然看上去还可以，但国内衣食住行的开销却十分之大。

　　从某种意义上说，韩国人的民生，实际上是驴粪蛋子面儿光——实际生活水平在同收入级别的发达国家中相对较低，但劳动强度却是冠绝全球！

　　付出了这么多，收获的却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当然会让民众心生不满。而这种收入与付出的高度不成正比，也意味着人民的忍耐程度相对较低。一旦经济下滑，收入削减，付出却不能减少，甚至还有可能增加（因为韩国这个国家除了人，没有其他资源可以利用，要想阻止经济下滑趋势，很多时候就只能让民众付出更多劳动），这种情况下，民众对占据大量社会资源的统治集团的不满自然就会加剧，并很容易冲破临界值，进而爆发出来。到那时，总统作为统治集团的代言人，自然也就会成为民众泄愤的头号靶子。

　　此外，鉴于付出与得到高度不对等，这极易引发民众的怨恨和愤怒。为了避免形势失控，韩国政府平时大力煽动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通过培养民众的国家民族意识，让他们基于大义，接受大量的剩余价值奉献给国家的事实。（这也是当代韩国人国家民族意识超级强烈的主要原因）

　　从国家利益角度来说，这种做法也有其道理。但它也有负面效果：一旦掌握国家资源的统治集团爆出丑闻，那必将在民间引发轩然大波——你要我为了国家紧衣缩食，遵守现有秩序，可你们却无视规则，胡球乱整！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韩国本就民生相对艰难。民众认同现有残酷秩序，很大程度上并不是因为现实生活让他们满意，而是基于国家民族大义。一旦这种大义，因统治集团的丑闻而受到冲击，民众对被统治者欺骗的失望和愤恨大增，就会与对现实秩序的天然不满一起爆发出来，形成足以让天崩地裂的力量。这种情况下，统治集团如果还想继续维持现有秩序，就只能弃军保帅，把某些重量级人物（比如总统）抛出来，去平息民众的怒火。而且，鉴于民怨沸腾，只有把替罪羊踩的越狠，才能越好的纾解民众怒火，游戏规则才能够进行的下去。

　　说白了，这就是小牛拉大车引发的悲剧。韩国本就是个三流都不算的地缘小国，却非要在现实中把自己整成一个准中等强国——而且还要在军事等与民生无关的层面，与列强形成一定程度的平衡。这种情况下，国家只能对民众过分压榨，潜在的民怨也自然相应更大——一旦爆发，其残酷和血腥程度自然也非正常国家相比。

　　相反，像某些国家——比如海湾石油国，由于它资源丰富，能够靠巨额石油收入，让民众在不用怎么劳动的情况下，也享受到十分安逸舒适的生活。所以尽管这些国家统治集团的腐朽程度较韩国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也可以靠着这种收买缓和阶级矛盾，让民众不至于对统治集团太过较真。这样一来，就算统治集团爆出什么内乱，收场也相对容易，过程也相对平和。

　　以上两点都是从民众与统治集团之间的阶级矛盾来分析的。至于最后一点，则是统治集团内部的权力倾轧。

　　韩国政治权力架构中，除了台面上的政客外，能够对政治权力形成深度影响的，还有两股势力——军队和财阀。

　　关于军队，这个很好解释。韩国错综复杂的地缘环境，虎狼环伺的国家安全格局，决定了军队在国家权力体系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并且也理所当然占有了大量的国家资源。所以，军队一直是影响政治权力的一股重要力量。历史上，朴槿惠的老爹朴正熙，还有全斗焕、卢泰愚，这三位总统都是出身军方，并靠军事政变上台的。而一旦出现军事政变这种极端暴力玩法，失势总统的下场，也就可想而知了（李承晚流亡、崔圭夏监禁、全斗焕入狱）

　　而除了军队，财阀的影响力更为当下民众（包括中国人）所熟悉。在之前的《海外风云：韩国财阀的罪与罚》一文中，云石君曾经分析过：财阀控制了国家经济命脉，使得政客不管是在上台前的打选战，还是在上台后的经济乃至其他政策践行过程中，都必须仰赖财阀支持。

　　军队和财阀，这两股势力都能对政治权力产生重大影响。

　　当然，总的来说，军队和财阀还是互相依存的。毕竟军队是韩国国家安全的保障。只要韩国糟糕的地缘政治格局不变，军队的力量就不能削弱。

　　至于财阀，在之前的《海外风云：韩国财阀的罪与罚》中，云石君已经说了，它虽然有万般罪恶，但却是韩国发展国家实力，参与海外市场竞争的必需品。所以对军队来说，它也需要财阀促进国家发展，这样才能有足够的资源以供军需。基于这种逻辑，军队于财阀并不构成大的利益冲突。

　　但某些时候，也会出现利益摩擦。比如这次的朴槿惠，她老爹虽出身军方，但毕竟已经死了三十多年，那些曾经的军方影响力基本消散，朴槿惠的政治历程，更多的是财阀在支持，与军队关联较浅。而其上台后，大力提拔弟弟朴志晚的陆军士官学校同窗，将他们拉进军队核心位置。

　　虽然军队在韩国民主化后的政治影响力有所下降，但依然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朴槿惠这种短期内的大换血，不可避免的触动了军方传统势力的利益。

　　军方的不满，再加上经济低迷及施政失误积累的民怨，还有国际问题上严重触怒中国，以及政治派系的党同伐异，这种种因素，最终影响就是：各种势力，在就朴槿惠下台问题上，达成了共识。

　　当然，朴槿惠只是其中一例，有其特殊性。但从中至少可以看到：韩国国内外错综复杂的局面决定了，这个国家的总统，很难形成长期稳固的统治根基，所以一有风吹草动，就很容易风雨飘摇。

　　而在这种频繁的政治斗争中，虽然各方未必有将对头置于死地的意愿，但政治斗争的残酷性，决定了他们在打倒敌人时，必须无所不用其极，这又使得这种政治斗争极容易外溢到社会层面，进而在韩国特殊的民众心理环境下，激化民众与统治集团的阶级矛盾。

　　一旦这种局面形成，就意味着失控，意味着统治集团内部的政治斗争，与民众与统治集团间的阶级矛盾参合到了一起。这种情况下，总统就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的成为牺牲品，不仅要承担政治斗争失败的失意，还容易成为统治集团平息民怨的牺牲品。至于这些频繁的政治斗争，虽然本身并不能成为总统落马又落难的直接原因，但却点燃了民众的怒火，激化了阶级矛盾，间接的成为总统受审、入狱乃至身亡的帮凶。

　　那么，韩国的这种青瓦台魔咒，在未来有可能改变吗？

　　老实说，和财阀政治一样，很难。任何普遍性现象的出现，背后都有其规律性成因。只要韩国恶劣的国家安全格局不变，韩国维持准中等强国的战略定位不变，那么就必须盘剥民众，民众与统治集团间的重大潜在矛盾自然也不可能缓和。而韩国地处东北亚地缘博弈漩涡中心，国内外各种势力交织影响，决定了韩国的政治格局也很难有长期安定的战略空间。这种情况下，韩国总统，就注定只能坐在火山口上，享受山顶无限风光的同时，也随时有可能会被屁股下面喷出的火焰，烧的灰飞烟灭！

　　本文为云石海外风云系列第171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