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石：杜大总统：您这么着喷美国，究竟图个啥哩？

大参考

　　要评选最近在国际政治舞台上最耀眼的政要，除了被闺蜜坑惨的韩国朴大妈，绝对是菲律宾杜特尔特大总统莫属。而杜大总统之所以如此爆红，除了他与中国“和解”的政治转向外，更在于他对美国“不加遮掩”的敌视姿态。

　　当然，杜特尔特的“反美”立场可以说是由来已久。在上台后，其便屡屡发出对美不敬的言论，让美国大光其火。只不过最近，其姿态又更进一步：

　　在访华期间，杜特尔特不加掩饰的对美国大加抨击，甚至飙出“要与美国诀别”的惊天之语。此言一出，不仅让美国国务院大惊失色，忙不迭的要求菲律宾方面“对杜特尔特的真实意图做出解释”，就连中国方面，都对此颇为意外——虽然中国朝野都对杜特尔特抱有很大期待，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位菲律宾总统居然敢把话说到这个份上！

　　如果说访华期间的言论，还可以勉强理解为上啥山头唱啥歌（其实这种解释也很勉强——毕竟他是一国总统，发出如此“越界”言论，已经完全不能用逢场作戏来解释了，美国国务院的震怒也证明了这一点），而到访问日本这个美国头号小弟时，依然对美国严词抨击，让肩负着缓和美菲关系任务的安倍好不尴尬。

　　这实在让人有些费解：毕竟菲律宾是美国的前殖民地，是整个东亚地区受美国影响最大的国家。就算杜特尔特本人对美国观感不佳，但作为菲律宾总统，他的立场和态度，也应该基于政治利益，而非个人情感。既然美菲有如此深的渊源，为何杜特尔特还要如此做派？他这么大放厥词，真不怕美国辣手报复？

　　在云石君看来，杜特尔特之所以积极弃美，是基于国家及个人政治利益的双重考量：

　　首先说国家利益。在阿基诺三世在位期间，美菲因为南海争端，曾经大幅走近。菲律宾希望借美国之势，逼退在南海越来越强势的中国，坐实自己对所谓“西菲律宾海”的主权。

　　只不过，从局势来看，菲律宾的幻想已然破灭。军事上，虽然美国确实有所动作，屡次派军舰在南海巡航，甚至前两天还闯进了中国西沙领海。但是，由于不敢真向中国方面开火，又无法用非暴力方式逼中国停止南海种岛，那么这种示威性质的巡航，除了秀秀存在感，没有什么实际效果。

　　而在政治上。在南海博弈初期，菲律宾一度上蹿下跳，到处煽动串联，甚至还搞出南海仲裁的把戏，试图给中国政治施压。可是，虽然这些做法，的确给中国增添了一些困扰，让中国消耗了一些政治资源，但并没有在事实上起到阻遏中国经营南海的效果。

　　这也就是说，菲律宾前阶段的所有努力，并没有取得任何回报——反而加深了中国的反感。

　　随着中国南海战略支点的陆续建成，以及南海舰队的快速扩编，再加上中国在南海地区的天然地缘优势，中美南海博弈，正在向控制权正在向有利于中国的方向转移。

　　这下菲律宾就麻烦了。一旦中国取得最后胜利，成为南海秩序主导者，菲律宾不仅白折腾一场，而且以它昔日之反华表现，还会偷鸡不成蚀把米，境况更加不堪。

　　这种情况下，菲律宾有必要适当缓和对华关系——相应的，对美国，虽然不至于和它闹翻（毕竟中美博弈还在继续，中国并没有取得绝对优势，美国依然有获胜可能），但疏远一下，也是有必要的——毕竟美国要是输了，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中国也奈何它不得；可菲律宾却是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总而言之，现阶段的菲律宾，有必要在政治上改变传统的亲美立场，展现更多的独立性，以便在中美博弈的大环境下，有更多的战略转圜空间。

　　这是从政治角度来说的。而从经济角度来说，菲律宾之所以前阶段积极反华，从长远看，是希望借美之势，掌控所谓“西菲律宾海”——对菲律宾这种失败小国来说，南海的资源和地缘价值，绝对对它的国家经济大有裨益；而从短期来看，也是希望通过这种反华举措，获取美国的经济援助。

　　但是，中美南海博弈的发展态势，决定了菲律宾借美之势，夺取“西菲律宾海”的期望越来越小——这意味着其南海长远利益实现的可能性在降低；而从短期看，即便是在菲律宾最积极反华的时候，美国给菲律宾的援助也十分有限，远没达到菲律宾期望值；现在，菲律宾能使的招数已经使尽，连最大的底牌——南海仲裁也已打出，接下来的它，实际上已经无牌可打。

　　鉴于菲律宾在政治上的利用价值已经被美国榨干，接下来美国自然不大可能再给菲律宾太多实质性好处。

　　这下菲律宾就抓瞎了。权衡利弊，疏远美国，与中国和解，就成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虽然现阶段固守亲美政策，对菲律宾已无明显好处。但作为南海争端中，与中国冲突最激烈的国家，作为前阶段的反华先锋，如果它愿意主动跟中国妥协，搁置争议，并疏远美国，保持一定独立性，那在政治上对中国的帮助还是相当大的。

　　相应的，中国也会给它丰富的回报：

　　长期看，中国如果获胜，会在共同开发原则下，给予菲律宾更多的利益分配——虽然这肯定远不如菲律宾之前所妄想的那么多，但绝对比鸡飞蛋打，啥都捞不着强。

　　如果说南海利益分配扯得太远，有些变数（毕竟这只能是在中国获胜，且菲律宾一直秉持中国认可的立场，才有可能捞到），但短期利益可就实实在在了——这次杜特尔特访华，就拿到了240亿美金的经援和贷款的承诺（当然，兑现与否，还得看其接下来的表现——所以大家不用担心老杜拿了钱就不认人），这对菲律宾这种贫穷小国来说简直是飞来横财！

　　而且，菲律宾的这种调整，配合杜特尔特对美国的反感言辞，还会刺激到美国。如果美国不想菲律宾在弃美道路上走的太远，那也有必要拿出点干货来招抚——而不是以前的口惠而实不至，或者一点毛毛雨就轻易打发。

　　所以，通过疏远美国，甚至刺激美国，杜特尔特能够实现中美两头通吃，实现菲律宾国家利益的最大化。

　　这是从菲律宾国家利益角度来说的。而就杜特尔特个人而言，通过疏远美国的政策以及展现反美姿态，他也可以受益匪浅：

　　与阿基诺三世这种与美国有千丝万缕关系的权贵世家精英不同，杜特尔特是泥腿子出身，搞民粹上台的。而他之所以能战胜传统权贵世家，最大的原因在于菲律宾经济长期恶化，权贵政府贪污腐败，治国无妨，引发民众极大不满。

　　所以，杜特尔特上台后，必须提振经济，给民众更多的工作机会和更好的福利薪酬——对缺乏其他本钱的杜特尔特来说，这是他能够把持权力的最大保证。

　　但是，菲律宾这种国家，想凭自己的能耐提振经济谈何容易！所以必须依靠外部支持。

　　之前菲律宾依靠的是美国。但依靠美国也有两个问题：

　　首先，在全球化产业链转移方面，由于菲律宾自身的结构性社会问题，以及中国这头工业巨兽的崛起，菲律宾已经错失了当年欧美低端产业转移的战略良机；至于现在逐渐流行的区域化经济整合，鉴于美国与菲律宾远隔重洋，地缘关系疏离，二者无法在这方面形成有效合作——这等于说，菲律宾无法与美国形成共赢经济模式。

　　这种情况下，菲律宾能从美国那里得到的好处，就是一些直接的经济援助或者低息贷款而已。可是，不同于经济整合这种合作共赢，直接性的援助摆明了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所以它的规模不可能太大，对菲律宾经济脱困的作用实在有限。相应的，对杜特尔特的意义也就不大。

　　其次，就算美国真愿意给菲律宾大输血，鉴于权贵世家在菲律宾的地位，以及他们与美国千丝万缕的关系，这种输血，也肯定是经权贵世家之手，杜特尔特不仅捞不到好处，反而壮大了他的政敌！

　　但跟中国就不一样了。现在的中国也在经历产业升级，低端产业正在部分迁出，跟中国改善关系，就有可能在这一波产业转移中获得更多；更重要的是，中国正在利用这一次产业转移，建立自己主导的东亚经济圈，而菲律宾与中国的地缘关系，决定了它完全可以通过融入其中，实现经济的大幅提振。

　　而且，鉴于中菲之间，存在一定的产业整合基础，有合作共赢的可能，这决定了中国可以对菲律宾提供更多经济支持——毕竟中国做的是投资，现在投的钱，只要运作的好，将来还可以赚回来；而美国则多为亏本式的经济援助，鉴于这种方式肉包子打狗的特点，所以注定不可能太大——美国再怎么土豪，也没白送钱的道理。经济支持力度的不同，决定了中美二者对菲律宾的经济意义，以及对杜特尔特巩固自身权势的意义，存在巨大的差距。

　　最后，中菲合作，与菲美合作的利益实现方式，也存在悬殊差异。

　　菲美合作框架下，菲律宾最大利益展望，就是夺取西菲律宾海，然后通过其之开发获益。

　　海洋经济开发，最大的直接收益来源，肯定不是渔民捞的那几船石斑鱼，而是在于对海底油气矿产资源的开发。

　　但是，菲律宾的这种海洋油气资源开发，有几个问题：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政治问题。这种利益只有在逼退中国，菲律宾占有所谓“西菲律宾海”后，才有实现的可能——而从当下形势来看，这种可能性正在逐渐消退。

　　其次，就算菲律宾真成功拿到了想要的海域，准备开发时，还涉及到一个技术问题。浅海倒还好说，但是深海开发，许多方面的技术还未彻底成熟——在技术问题解决前，菲律宾的开发必然受到限制。至于相关技术究竟何时成熟，这个谁也说不准！

　　再次，海上油气资源开发，资本高度集中，产业链条却相对较窄，对直接带动国民就业和收入提高的作用不大，收益高度集中到资本手中。而杜特尔特作为一个民粹政治家，它需要的是链条广泛，能大范围吸引民众，且让民众收入直接增加的经济产业——只有让大部分国民从经济发展中直接受益，他们才会认可自己的执政成绩。如果好处先让资本拿走，然后再从中放出一点好处施舍给国民——这种自上而下的套路，适合的是那些掌握资本的权贵，而不是由下而上的民粹政客。

　　所以，从个人，以及派系政治利益角度来说，从海洋开发收益，并不适合杜特尔特。

　　而跟中国合作就不一样了。跟中国合作，是通过发展工业，承接产业转移受益。这个过程中，国内基础设施会改善，民众就业机会会增多，收入也会增长，经济发展的好处，有相当部分在过程中就直接分给了国民。而且，相对于海洋收益的遥不可及，跟中国合作的效果可以说是立竿见影，这对操弄民粹上台，缺乏政治根基的杜特尔特来说可以是最合适的。

　　所以杜特尔特更愿意选择中国。

　　只不过选择中国经济合作，也有一个大麻烦——毕竟中菲关系在前几年极度紧张。所以要想经济合作能够实现，必须缓和中菲关系。

　　而缓和中菲关系，途径无非是两个——中国妥协，或者菲律宾妥协。

　　要中国妥协，这肯定是不可能的——奥巴马都搞不定的事，他杜特尔特哪办得了？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菲律宾自己妥协了。

　　只不过这也不太容易。毕竟前几年中菲闹的这么僵，菲律宾国内民族主义情绪高涨，如果杜特尔特贸然妥协，哪怕仅仅是程度较浅的搁置争议，也有可能引发民众情绪反弹——民众是他的最大政治支撑，如果中国的好处没拿到，就先被民族主义堵了回来，那杜特尔特就真成赔了夫人又折兵！

　　而且，这种可能性还很大。毕竟杜特尔特的这套玩法，很不受让权贵世家和美国待见，再加上他的民粹出身，美国与权贵，有相当意愿将它撵下台。所以杜特尔特如果贸然行之，权贵和美国只要暗中破坏，以他们的能耐，很有可能让杜特尔特后院起火，里外不是人。

　　这种情况下，杜特尔特的应对办法有二：

　　最完美的解决办法，是先向民众解释，取得他们的理解。

　　但只要对政治稍有了解，就会明白，这个难度有多么的大！民众从来就是感性甚于理性。而且对政治的理解也大多限于表面和浅层次，这种复杂的国家利益计算，很让让多数人理解明白。何况，这里面还包含了杜特尔特的私人政治利益算计，根本就没法说出口。再加上权贵世界与美国的掣肘破坏，杜特尔特想直接解释清楚，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既然光明正大的路子走不通，那就只好玩一把权谋了。既然民族主义情绪不能清除，那就索性把水搅浑。

　　菲律宾的民族主义情绪，不仅针对中国，同样也可以针对美国。毕竟民族主义本来就是基于国家独立性和自豪感而生。菲律宾曾被美国殖民，后来又驻军多年，美国资本高度渗透到菲律宾内部，掌握大量资源，与其勾勾搭搭的权贵们，在国内民众中的口碑又一直不佳。所以，菲律宾国内，尤其是底层大众，也存在着一定的反美情结。

　　这就给了杜特尔特上下其手的机会。对这位民粹总统来说，虽然他没有能力清除民众的反华情绪，但他却完全可以通过一些手段，强化民众对美国的反感。

　　对美国针对其打击贩毒工作的强硬反击，以及对美国驻军等行为的坚决抵制，以及一些揭美国短的言辞，通过这种方法，加深民众对美国的排斥；同时塑造出自己维护菲律宾国家独立的光辉形象——而这种国家独立性，正是民族主义的一个主要诉求！

　　杜特尔特的这种手法，起到了两个效果：

　　首先，由于杜特尔特煽动起了针对美国的民族主义情绪，又把自己塑造成维护菲律宾国家独立的强人，这下美国和亲美权贵反而投鼠忌器——如果他们再贸然出手，杜特尔特肯定会将其归结为对菲律宾的压迫，民众反美情绪更加激化。

　　其次，虽然中国在菲律宾民众那里形象不佳，但既然美国也好不到哪儿去，这种情况下，百姓在评判国家外交时，会摆脱习惯性的亲美思维，而以一种更加独立的视角来对待。

　　而在独立而非亲美视角下，杜特尔特跟中国妥协，换取经济合作的做法，能得到民众的更多理解，对杜特尔特的伤害也就降到了最低。

　　综上所述，杜特尔特的对美强硬姿态，尽管看上去有点咋咋忽忽，但其实是一个老辣政客，基于精妙政治算计所作出的理性决策，它同时兼顾了菲律宾，以及杜特尔特的利益，堪称神来之笔！

　　只不过，杜特尔特的这种做法，也有一个很大的缺陷：就是会惹恼美国。以美国的能耐，以及美菲间千丝万缕的联系，美国真要翻脸，杜特尔特也肯定没好果子吃。

　　只不过，到现在为止，美国虽然大光其火，但却并没有对杜尔特尔有什么具体的打压之举，只是眼睁睁的看着这位民粹大嘴四处大放厥词，对美国张口破骂。

　　美国到底有什么顾忌？云石君下一节继续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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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佬是你爹啊，那么怕人家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