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文晖：王石落难，女文青的噩梦、屌丝们的春天

大参考

　　王石遭宝能系蹂躏，在万科的管理权岌岌可危，这事儿大热，各种分析文章无数。俺在朋友圈转发了一篇，该文大意是，王石致有今日之劫难，皆因其作为职业经理人犯了两个严重错误，一是做人（包括显摆私生活）太高调，二是太心直口快。归结为一点，就是老王一直就没把自个儿当职业经理人，其做派太像个大老板了，因此王石“必败”。

　　文章分享出来，俺家萃萃大为不满。依萃萃的说法，王石就是个大老板，他是万科的创始人、万科制度和文化的建立者、领工资的老板；此外，文章作者是一媒体人（腾讯副总编），没资格教王石怎么做商人，充其量一口炮党而已。

　　照我想，萃萃的真实想法是，王石英雄落难之际，居然有这么多人落井下石，其心可诛。我分享此类文章，也属于立场有问题，三观不正——王石纵然落败，也是项羽式的悲情英雄，难道不值得同情和赞美吗——要不就是傻，居然帮着宝能系说话，姚员外也不会赏我一个铜仔儿。

　　木有选边站队的意思。说句老实话，以本人之天真和愚钝，绝对不可能和宝能系的姚员外尿到一壶。这厮端的是阴险狡诈、心狠手辣，厚黑学修练到了第九层境界。一年前宝能系刚入股万科时，姚员外还对王石装出一副笑面佛的模样：“兄弟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看您老英明神武，想入伙跟着赚点银子花差花差；就算日后兄弟我变成大股东了，您老依然坐头把交椅，您永远是万科的精神领袖和兄弟的超级偶像！”这话言犹在耳，忽然间就翻脸不认人了，那叫一个凶神恶煞，直接就要把王石团队连根拔起，杀个寸草不留。这等心肠和手腕，想想都脊背发凉。

　　王石没有看错，宝能系来者不善，对万科尤其是万科的管理团队而言，宝能系堪称“邪恶”。遗憾的是，王石找不到宝能系资金的违法漏洞，于是当巨大的资本风车碾过，王石就像堂吉诃德一样，徒劳地比划了几下长枪，倒下了。

　　这事儿原本和我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个人英雄主义的落幕也好，理想主义的溃败也好，资本为王的时代来临也罢，豪门恩怨和我一个穷屌丝何干？问题是，这场商战的冲击波委实太大，王石落难不仅是商业领域理想主义者的噩梦，还是所有文艺女青年的噩梦。而俺家萃萃偏偏就是一个文艺女青年。

　　为了把包括俺家萃萃在内的文艺女青年们从悲伤情绪中拯救出来，让她们看到这个世界的真相，重新鼓起生活的信心，踏踏实实地和像我这样的穷屌丝们一起共度余生，我不得不对万宝之争表明自己的态度：对于王石先生的落难，本人不仅不悲伤，反而有些幸灾乐祸，简直要喜大普奔了。

　　先说最重要的原因。俺家萃萃是一枚骨灰级王石粉，王石的创业传奇、王石的企业精神、王石的登山、王石的著书、王石的恋爱……总之，王石的一切都把她搞得五迷三道；天不生王石，万古如长夜。萃萃有一句口头禅是：“你看看人家王石！”一般用在我工资条难看、体态臃肿、办事不力、说话脑残等诸般场合。只要此言祭出，我立马如丧考妣，灰头土脸，活像霜打的茄子。荧烛之光哪敢与日月争辉啊。如今王石虎落平阳，屌丝如我者当然要墙倒众人推，再踏上一只脚。这叫一个扬眉吐气啊，啷里格啷里格啷里格啷……

　　再说说几条次要原因。老王头最能蛊惑人心的，尤其是最能搅乱文艺女青年芳心的，当数“情怀”二字。女文青们往往自我标榜：我们爱王石，不是爱他的钱，而是爱他的情怀——问世间富贵唾手可得而拱手相让者，集创富才智与人文精神于一身者，几希？可见中毒之深。

　　所谓“王石的情怀”，其实大谬不然，且听我一一道来。

　　王石最为人所称道的励志故事，是当初国有企业改制时放弃了可以轻松化身亿万富翁的万科股份，自愿做一个企业经营管理者，而非企业所有人。这也是他今日落难的重要原因。而这段被王石本人一再提起、也被很多人津津乐道的“为国为民，侠之大者”的往事，实则另有缘由。当是时也，改革初兴，风云诡异，国企出身的枭雄们，眼见起高楼，眼见楼塌了，多少商海弄潮儿均以“侵吞国有资产”的罪名被拿下，据说当时与老王头交好的三名商界巨擘，至今两人身陷囹圄，一人出走海外。彼时王石“自愿”放弃股权，很难说不是权衡利弊之下的明智选择，也是他的聪明过人之处，但与“情怀”无关。

　　至于说老王头靠白手起家而造就地产界世界名企，更是欺世妄言。王石讲述自己当年创业时，如同屌丝一般起早贪黑，多么辛苦，第一桶金是倒卖玉米，赚了300万……那些经常抱怨自家老公没出息的女文青们立马泪眼汪汪了，殊不知老王头的父亲是铁路局局长，岳父是省领导。你以为1980年代真的是一个靠摆地摊卖年仔裤就能当万元户的年代啊，当时有一个令草民们羡慕嫉妒恨的群体叫“官倒”……很多“第一桶金”就是这样来的。当然，这些成功人士在讲述自己的奋斗史时，自然要抹掉自己出生在赵家庄或钱家庄的事实。

　　王石的“情怀”还体现在他作为企业家的“社会责任感”，以及他一手打造的万科企业文化。就不扯他在汶川地震时的捐款门事件了，单说万科精神“让建筑赞美生命”，据说包含品质、服务、绿色、节能、人与自然等诸多美妙概念，我只想问一句：万科的房价是屌丝们可以问津的吗？还是任志强实在：我只为富人盖房。就算问得起津的人，恐怕对万科的“企业精神”也不能认同。我所居“穷人区”斜对面最近圈地建了个“富人区”，名为“万科·云子”，令我这个围棋迷深为嫉恨。日前路过该工地，却见大批交了钱的业主打条幅维权，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感受万科的“让建筑赞美生命”。

　　最令女文青们激动的是50后老王头泡上80后大美女，这一刻女文青们仿佛人人化身田朴珺，躺在老王头肌肉强健的怀抱里感同身受。我对老少配并没有天然的反感，也不觉得老同志抢了年轻人的资源，精子战争从来都是凭实力说话，但别动不动就跟“情怀”扯上关系，这事儿只要有钱身体好就能干（身体不好也能干）。所谓“情怀”，只是一个泡妞的借口，背后还是金钱和地位的硬实力在说话。至于“红烧肉”什么的，人家王朔早就做过Ｎ次，要说情怀，朔爷才叫真正有情怀——多少美女因朔爷而变得更加光彩照人，可朔爷至今单身，这才叫“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问问老王头，做了红烧肉之后，还舍得放手么？

　　至于王石团队口口声声的“保护中小股东利益”，问问买了万科股票的股民们就知道了，他们是更爱老王头，还是更爱姚员外。

　　因多年来受俺家萃萃“你看看人家王石”的七字真言所恐吓，我对王石颇感敬畏且自惭形秽，但自从老王头今年1月在天山峰会上放出“不欢迎民企”、“社会主义国家纯民企很危险”等惊人之语后，我的腰杆不觉直了几分，老王头的格局毕竟见小。尤其是昨天在万科股东大会上，王石谈到被罢免之忧，竟然说出“相信监管部门会有所作为”这样的话，更是让人感慨廉颇老矣。打不过野蛮人，求助于赵家人，这就是那个让女文青们心醉神迷的、战神一般的王石吗？

　　萃萃认为王石是老板而非职业经理人，言下之意是，用职业经理人的标准来要求和批判王石是不公平的。我要告诉萃萃的是，王石自己都说过要为中国职业经理人做表率。没错，万科是王石一手创建，万科的制度和文化多靠其个人智慧和魅力所打造，但打天下就一定要坐天下吗？如果这样，革命领袖及其政党创建了国家，就可以世袭罔替永为一国之主？俺们这个国家存在的最大问题之一，就是执政党还没有成功实现从“老板”到“职业经理人”的转型。

　　现在王石已公开和两大股东撕破脸，以宝能姚员外的运筹帷幄和阴损，没有一击致命的把握不会轻易出手，只要出手，绝对是小李飞刀例无虚发，因此王石出局只是时间问题，有些程序还要走走。估计王石在给自己筹划后路了。

　　万科落入姚员外之手，王石团队遭清洗，对这家地产名企而言肯定不是好事。姚员外这厮，早年拿手的是卖菜，现在拿手的是资本运作，也就是钱生钱，盖房子、卖房子不是他的强项。万科落入他手，王石团队多年心血极有可能毁于一旦。但这就是市场经济，这就是资本运作，谁也没规定不能拆了地产公司建菜市场，只要不违法，姚员外想让万科变成什么样子都可以。

　　王石的后路有两条，一是带着田小姐泛舟五湖，从此不问世事，笑傲风月，做一对神仙眷侣。这其实蛮好的，也足以令我等屌丝仰视和艳羡。另一条路则是真正的英雄之路，王石可以学褚时健，图谋东山再起，用人生余下的岁月打造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但我觉得以王石之格局，他不会选择这条路。

　　因此，江湖上不会再有王石，但他会成为留在女文青们心中的一段感伤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