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文晖：先有“短命”政绩，后有“短命”规划

大参考

　　经依法批准的城乡规划不得擅自修改。26日上午，《广州市城乡规划条例(草案)》进入广州市人大三审阶段，为防止出现“一届政府一个规划”的现象，三审稿增加了一项规定：只有在“上层次的城乡规划修改对下层次城乡规划的功能与布局产生重大影响”等4种情形下，才可以修改改规划。（《南方都市报》8月27日）

　　“一届政府一个规划”是比较官方的说法，民间俗称“一任市长一张蓝图”。关于这种现象，日前媒体披露了一个典型案例：安徽淮南市原市委书记方西屏任期内炸掉一座在建的五星级酒店，据说原因就是该酒店为前任书记的蓝图，而现任书记想要自己的蓝图。

　　城乡规划朝令夕改是大拆大建的渊薮，民众对此向来怨声载道，因此从立法层面对城乡规划的修改进行约束有很必要。但实际上，我们并不缺少这方面的法律。2008年1月1日起施行的《城乡规划法》对规划修改有严格的限制性规定，只有在“因国务院批准重大建设工程确需修改”等五种情形下，才能经过法定程序修改原有城乡规划。广州市城乡规划条例（草案）规定的4种可修改规划的情形，只不过是上位法相关条款的翻版，并无多少新意。

　　“一届政府一个规划”并不只是出现在广州一地，“一任市长一张蓝图”也不是个别官员容易犯的毛病，不客气地说，这种现象业已成为城市规划和建设领域的流行病，以至于某些城市但凡新的主官到任，即意味着新一轮大拆大建的开始。究其原因，并不是无法可依，而是有法不依。至于为什么白字黑字写在法律上的规定沦为摆设，则可从两个方面进行探讨。

　　首先，在某些城市主政者看来，为官一任时间很短，如何在任期内干出政绩是头等大事，因此很多人都有“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的紧迫感。对于什么是“政绩”，一些官员认为只有任期内的政绩才是算在自己头上的政治资本，接续前任的规划就是为他人做嫁衣裳，这种畸形政绩观让一些城市主政者热衷于重起炉灶、另赋新篇，无论前任留下来的规划是否科学合理，全部推倒重来。

　　其次，地方主官尤其是“一把手”权力独大，让他们拥有肆意推翻既定城乡规划的巨大能量。南京“季挖挖”、四川“李拆城”等官员落马后，新华社曾发文《“建设腐败”成权力寻租重灾区》，文中分析某些地方官员热衷于大拆大建的原因时，用了一种有如醍醐灌顶的表述——“因为他们拥有巨大的城市塑造能力”。在一座城市面前，任何个人原本都十分渺小，可是为什么当一个人成为“一把手”之后，他就拥有了“巨大的城市塑造能力”？个中原因值得深思。

　　日前广州一知名城市规划师在微博上批评某“出事官员”不懂常识，在山顶上挖湖，堪称“神规划”。根据广州市相关规定，重大项目规划必须经由城市规划委员会的专家们审议，可凡是“不听话”的专家都被这位官员取消了委员的资格——碰上这样的官员，即便有再多的法律条文、再健全的规章制度也无济于事，他说一句话就可以凌驾于法律之上。

　　故此，若要从根本上遏制住某些官员“塑造城市”的冲动和行动，彻底杜绝“一届政府一个规划”，就得从摒弃畸形政绩观和约束“一把手”权力这两个方面想办法。前者而言，需要改良官员政绩评价体系，上级在考察、评价、提拔干部时，不仅要看官员的“显绩”，即任期内上马了什么、做成了什么，也要看官员的“潜绩”，即做了哪些不显山不露水、有利于“后人乘凉”的实事，如此官员们做事才不会贪一时之功、图一时之名；后者而言，则是一个权力制衡的重大命题——谁能够真正对“一把手”的“神规划”行使否决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