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平：美国二战后几场重要战争中的经济消耗与经济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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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次世界大战（1939-1945）：这是美国历史上最耗费财力的战争之一，据CRS报告显示，1941-1945年战争支出高达2960亿美元。为支撑巨额军费，美国大幅扩大国债发行，1941财年债务约490亿美元，1945年战争结束时增至2587亿美元，1946财年债务占GDP比重升至119.1%的历史峰值。

　　美国对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介入，以1941 年 12 月珍珠港事件后正式参战为界，实际分两个阶段。在1939-1945 年整个二战期间，美国实际 GDP 年均增速达11.3%，其中 1941-1945 年参战后的年均实际 GDP 增速更高达13.4%，是美国历史上经济增长最快的时期之一。但在战后的1945 年至 1949 年，美国经济经历了剧烈的调整，年均实际 GDP 增长率约为-1.5%。

　　朝鲜战争 （1950-1953 年） ：美国在朝鲜战争中的直接军事开支约为 200-300 亿美元，占同期 GDP 约14%；而总开支（包括战后老兵福利、债务利息等）则高达 1640 亿美元。

　　1950-1954 年期间，美国经济走出二战结束后的经济调整期，战争带来新的景气与繁荣。这一期间，美国的年均实际 GDP 增长率约为 4.8%，其中战争期间（1950-1953 年）增速更高达6.0%。但在战争结束后的 1954 年，出现了-0.6%的短暂衰退。

　　越南战争（1961-1975年）：这是一场冷战时期耗时最长、代价非常高昂的局部战争。在整个越南战争期间，美国的直接军事开支大约为 1347 亿美元，占同期 GDP 的约2.3%-3%；总开支（包括战后老兵福利、债务利息等）则高达 2000 亿美元。在此期间，美国债务规模持续攀升。叠加林登·约翰逊政府推行“伟大社会”计划带来的巨额社会福利开支，美国财政赤字率从不足1%快速攀升至5%。为此，美国大幅扩大国债发行，1975年战争结束时美国国债飙升至5332亿美元，较战前的1960年增长近10倍。

　　在1961-1975 年期间，美国年均实际 GDP 增长率约为 3.4%，其中，战争前期（1961-1966 年）增速较高，在美国大规模参战的1965-1973 年间，经济增长明显放缓甚至出现衰退。

　　海湾战争（1990-1991年）：与此前的历次战争相比，海湾战争持续的时间很短，而且基本是一场打完就走的战争。但海湾战争是一场现代化的战争，其间的直接军事开支约为 610-611 亿美元。虽然开支不菲，但盟国的援助高达 530-540 亿美元（占总开支的 88%），美国实际仅承担约70-120 亿美元（12-20%）。这一期间，美国的债务规模确实在不断扩大，但实际上与这场战争本身的关系并不直接。海湾战争期间，1991 年美国军费占 GDP的比重约为1.0%，远低于朝鲜战争的7.7%和越南战争的2.3-3%。

　　这一期间，美国经济出现明显的衰退。1990 年，美国实际 GDP 增长只有1.9%，1991 年全年为- 0.1%。但在战争结束后，美国经济开始迅速复苏，1992 年增长 3.0%，并开启了长达10 年的 "新经济" 扩张期（1991-2001 年），年均增速接近3-4%。

　　阿富汗战争（2001-2021年）与伊拉克战争（2003-2011年）：这两场战争可以说是最让美国人痛彻心扉的，几乎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收益，但却耗资巨大。据CRS报告显示，2003-2010年伊拉克战争成本高达7150亿美元，2001-2010年阿富汗战争成本约2970亿美元；截至2017年，两场战争累计费用已达约2.4万亿美元。

　　特别值得注意的是，这两场战争期间，又叠加了2008年金融危机和2020年疫情。经济的衰退、战争的消耗，加上危机的应对，使美国国债进入“战争开支+危机刺激”的双重驱动增长模式，债务规模呈现出失控式膨胀。2024财年，美国净利息支出达约8811亿美元，债务的利息负担已成为财政运行的重要压力。

　　几个问题的讨论

　　第一，本文并不是正面讨论战争与经济增长与经济增长的关系，而是为了验证一种观点：美国对国际事务的介入，特别是几场战争，拖累了美国的经济发展，造成债台高筑，如今已经不堪重负。从上面梳理的资料可以看出，战争对于一个国家的经济发展的影响，不能一概而论。以美国介入二战来说，人们公认的一个观点就是，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才真正使美国走出了30年代大萧条。但后两场战争，即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对美国经济的负面影响是显而易见的。

　　第二，战争对一个国家经济的影响，不能只看账本上的收支。如果从开阔一点的眼光看，美国通过这些战争，事实上收获了至少三大红利。一是金融霸权红利。有人估计二战以来美国获得的累计铸币税收益约2万亿美元。二是产业红利。美国通过二战积累的军事工业基础，战后迅速转化为高科技产业优势，军费开支持续拉动电子、航天、半导体等领域的突破（如阿波罗计划带动芯片产业发展）。三是地缘与市场红利。美国在战争中获得的金融霸权、军事-工业复合体及地缘影响力，在战后转化为持续的经济增长动力。

　　第三，有人一直在抱怨，美国对国际事务的介入尤其是军事介入，拖累了美国的经济，而他的一些盟友特别是欧洲国家却坐享其利。如果这个道理是成立的，那欧洲的经济应该发展得更好，但事实却恰恰相反，两者的体量和发展速度在不断拉大。当然，这并不是说相反的道理是成立的：经济发展要靠战争来推动。我的意思是，经济发展涉及的因素是很复杂的，应当具体情况具体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