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平：为什么斑马不会得溃疡？

lameihua

　　在本期的《八面来风》（特朗普的新俄乌和平计划；为什么斑马不会得溃疡？医院倒闭潮，开始了）提到《为什么斑马不会得溃疡》（Why Zebras Don't Get Ulcers）这本书。有好几位朋友很感兴趣。找来有关材料，与感兴趣的朋友分享一下。

　　说明，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感兴趣的也不是生物学的问题，因此这里介绍的只是与人类的焦虑有关的内容。

　　《为什么斑马不会得溃疡》这本书是斯坦福大学著名神经内分泌学家罗伯特？M?萨波尔斯基（Robert M. Sapolsky）的代表作，被誉为压力生物学领域的奠基之作。作为斯坦福大学的生物学教授、神经病学与神经科学教授（兼神经外科教授），萨波尔斯基是麦克阿瑟 "天才" 奖获得者，在压力研究领域享有崇高声誉。

　　作者首先提出一个看似简单但却蕴含着深刻生物学智慧和人生哲理的问题：为什么在充满生存压力的非洲草原上，斑马等野生动物很少患上与压力相关的疾病（如胃溃疡），而生活条件优越的现代人类却饱受慢性压力疾病的困扰？

　　萨波尔斯基在书中详细阐述了人体压力反应的双重系统机制。当我们识别到压力源时，大脑通过两种主要方式激活压力反应：自主神经系统释放神经递质，以及内分泌系统释放激素。 自主神经系统由交感神经系统和副交感神经系统组成。交感神经系统负责 "战或逃" 反应。内分泌系统的核心是 HPA 轴（下丘脑 - 垂体 - 肾上腺轴），这一系统的激活通常需要 15 秒左右，虽然反应较慢，但持续时间更长，对身体的影响也更为深远。

　　这个生物学的知识我也不太懂，但萨波尔斯基关于这个双重系统机制的论述，是想区分急性压力与慢性压力的本质区别。

　　萨波尔斯基认为，区分急性压力与慢性压力是非常重要的。急性压力是短期的、威胁生命的事件，如斑马被狮子追捕。这种压力反应能够帮助生物体调动全部资源应对危机。但威胁一旦解除，身体会迅速恢复到正常状态，压力激素水平会回落，各系统功能迅速恢复正常。

　　相反，慢性压力是长期的、持续的应激状态，主要是心理和社会性的，如工作压力、经济负担、人际关系等。这种压力在进化上是新近出现的，主要见于人类和其他社会灵长类动物。萨波尔斯基指出："本质上，我们人类生活得足够好、足够长，也足够聪明，能够纯粹在头脑中产生各种压力事件"。

　　慢性压力的危害在于持续激活。当压力反应长期处于开启状态时，会对身体多个系统造成累积性损害。

　　这样就可以解释斑马等野生动物很少得溃疡的问题。

　　萨波尔斯基认为，在斑马身上存在的是 "急性压力 - 快速恢复" 模式。斑马的压力是偶发性的、生存导向的，具有明确的开始和结束。当狮子出现时，斑马的身体瞬间启动 "战或逃" 反应，肾上腺素和皮质醇大量分泌，为逃命提供能量。而一旦危险解除，斑马的压力系统立即关闭，身体迅速恢复正常功能。

　　这种模式的关键在于压力的短暂性和明确性。斑马不会为明天是否会被狮子追捕而焦虑，不会为找不到足够的食物而担忧，更不会为社会地位或未来发展而烦恼。它们的压力完全来自于即时的生存威胁，一旦威胁消失，生活立即恢复平静。

　　而在人类中存在的则是一种慢性压力。萨波尔斯基将这种压力称之为人类的 "进化诅咒"。他指出，心理和社会压力是进化上最新出现的一种压力类型，主要见于人类和其他社会灵长类动物。

　　心理压力的独特性在于想象性和预见性。人类能够想象未来的威胁，为尚未发生的事情担忧。萨波尔斯基写道："本质上，我们人类生活得足够好、足够长，也足够聪明，能够纯粹在头脑中产生各种压力事件"。而且，这种压力具有抽象性和象征性。人类的压力源往往是抽象的，如社会地位、经济状况、职业发展等。这些压力源不像野生动物面临的捕食者那样具有明确的物理特征和应对方式。

　　不但如此，人类的这种心理与社会压力还具有持续性和累积性。心理压力往往是长期的、持续的，不会像急性生理压力那样有明确的结束。工作压力、经济压力、人际关系压力等可能持续数月甚至数年。

　　萨波尔斯基进一步通过对狒狒群体的长期研究发现，社会压力与等级社会有着直接关系，社会地位较低的个体往往承受着更严重的慢性压力。这种现象的原因包括：控制感的缺失。地位低下的个体对自己的生活缺乏控制感，无法决定何时进食、与谁交往、在哪里休息等基本需求。这种 "习得性无助" 会导致慢性压力和抑郁。

　　萨波尔斯基的建议是，积极的应对策略可以减轻压力的负面影响。良好的社会关系是应对压力的重要保护因素。家人、朋友的支持可以提供情感慰藉、实际帮助和新的视角，减轻压力的影响。更重要的是，人类要向斑马学习，做自己的健康管理者。

　　萨波尔斯基基于前述的科学发现，提出了一套融合生物学与心理学的压力管理策略。其核心思想是：重建压力反应的 "启动 - 关闭" 机制，让身体回归自然设计的运行节奏。即使在无法改变环境的情况下，尝试在小事上做出选择，能极大地缓解压力。要培养 "活在当下" 的能力。学习斑马的智慧，专注于当前的任务，而不是为未来的不确定性担忧。

　　萨波尔斯基强调，运动是最有效的天然压力调节剂。运动可以降低皮质醇等压力激素的水平，特别是有氧运动，可以有效减少慢性压力的生理反应。运动可以促进大脑分泌内啡肽，产生天然的愉悦感和镇痛效果，改善情绪状态。而且，规律的运动可以改善睡眠质量，而良好的睡眠是恢复和修复的关键，有助于更好地应对压力。

　　其他的建议还包括，设定现实目标。避免过度追求完美，学会接受自己的局限性。要学会说 "不"。学会拒绝额外的责任和压力，保护自己的时间和精力。

　　萨波尔斯基特别感叹，在人类的身体中存在一种"进化错配"：我们的身体是在数百万年的进化过程中形成的，其压力反应系统是为应对急性的、生存威胁而设计的。然而，现代生活中的压力在进化上是全新的，我们的身体还没有适应这些慢性的、心理社会性的压力。

　　现代人类的压力系统经常处于 "开启" 状态，就像斑马每天被狮子追捕数百次一样，这对身体造成了巨大的负担（本文根据网络资料编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