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平：关税这事没完，第一回合只是火力侦查

lameihua

　　在前几天的《八面来风》的一点感想中，我不无玩笑地写道：

　　刚要写关税大战第一回合只是一次火力侦查，就传来美国国际贸易法院叫停特朗普关税政策的消息；正要写特朗普政府还有多种规避手段，继续推进关税政策，又传来特朗普团队的所谓B计划；这个B计划刚刚看到，新的消息又传来：美国上诉法院暂时恢复实施特朗普政府关税政策。

　　但不管怎么说，我只想提醒一句，这事没完。为什么？因为问题没有解决。

　　这几天，反反复复，确实让人眼花缭乱。但这毕竟是关系重大的一件事情，所以，这几天一直有朋友问，下一步会怎么走？对此，我想说三点基本看法：

　　第一点看法：这次的关税大战并不仅仅是一件事情，而是一个过程中的重要转折点。这意味着，国际经济贸易秩序在发生重大变化，人们多少年习惯了的做生意的外部环境在发生根本性的变化。

　　有两句话值得思量。第一句是，2022年，台积电的张忠谋说了一句话：全球化和自由贸易几乎已死，而且不太可能卷土重来。可惜当时许多人没有理解这句话的分量。第二句是前几天李书福说的：过去40年建立的经济全球化时代已经结束，此前基于全球化的投资逻辑和贸易逻辑必须随之改变，否则将面临巨大风险。

　　第二个看法：特朗普的关税政策没有烂尾，法院无法真正叫停这场关税大战。现在很多人都说，特朗普已经成为烂尾大王，很多人寄希望于特朗普的关税政策会被美国法院叫停，但我觉得，对此不要抱太大希望。

　　要知道，美国国际贸易法院裁定的是，特朗普以 “国家紧急状态” 为由采取的关税政策属于越权。在这种情况下，特朗普政府至少还有三种办法可以使得关税政策得以继续执行：

　　一是特朗普政府上诉到最高法院，判决国际贸易法院的裁定无效。二是如果最高法院做出相反的判决，还可以走国会的程序，在共和党同时控制两院的情况下，关税议案的通过将没有悬念。三是即使上述两个途径遇阻，依据美国有关法律，总统在关税问题上仍有很大变通余地。

　　据媒体报道，特朗普团队考虑的关税“B计划”可能会分两步走：第一步，利用 1974 年《贸易法》第 122 条款作为临时措施，对全球经济体征收最高 15%的关税，期限为 150 天，以解决贸易不平衡问题。该条款此前从未被启用过。 第二步，在 150 天内，根据同一法律的第 301 条款为每个主要贸易伙伴量身定制个别关税，用于反制美国认为“不公平”的外国贸易行为。此外，其贸易顾问纳瓦罗还暗示可能还有其他方式。

　　第三个看法：对关税大战的第一个回合，最好将其在一次火力侦查的意义上来理解。这意味着，事情并不是到此为止，现在的结果更不是事情的最终结局，最基本的问题实际上并没有解决，很多的戏码可能在后头。贸易战不会停止，甚至可能会在更广泛的领域展开。

　　在中美日内瓦谈判结束之后，特别是在美国国际贸易法院叫停的裁定作出之后，很多人开始从输赢的角度谈论这次关税大战的结果。我个人的看法是，谈论输赢还为时过早，这第一回合只是一次火力侦查。

　　这次关税大战，一开始就凸显出鲜明的特朗普个人的特点。第一，乱拳出击，普加关税，制造普遍的恐慌。第二，极限施压，甚至有时故意将关税提高到不可思议的程度。第三，出尔反尔，随时可变，今天说的明天可能就完全不算数。

　　在这背后的是什么？我觉得，这第一回合，更多具有火力侦查的性质，对于中美双方，都有这种涵义。通过第一回合的交锋，美国测试的是中国产业链的韧性和承受程度。中国测试的是关税大战对美国需求端的影响，包括对中国商品的依赖程度以及美国民众的耐受度。因为关税大战毕竟是一件双方都会受损的事情。

　　我相信，对于测试与侦查的结果，双方都应该有了基本的判断。

　　最近，美国针对中国留学生的政策正在发生重大变化，技术管制也在进一步收紧。这也许提示，不但关税的事情没完，贸易战甚至可能会在更广泛的领域展开。

　　附：高盛报告关于特朗普政府征收类似关税权力：

　　第122条款（1974年贸易法）：可迅速实施最高15%的全面关税替代现行10%关税，有效期150天（到期后需国会批准延期）。该条款授权总统为应对国际收支赤字或阻止美元急贬而征税，且无需正式调查程序。

　　301调查（1974年贸易法）：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USTR）可立即对主要贸易伙伴启动调查，为长期高关税铺路。虽然需耗时数周至数月完成调查，但对关税税率和实施期限均无限制。

　　扩大232条款（1962年贸易扩展法）：将现有钢铝汽车关税扩展至医药、半导体等行业。此类行业性关税法律争议较小，白宫可能强化此路径。

　　第338条（1930年关税法）：对“歧视美国”国家征收最高50%关税（无需调查）。该冷门条款从未被启用，但法律风险低于IEEPA。

　　这意味着，对美贸易顺差较小经济体可能暂时不会面临基准关税，但中国和欧盟等主要目标仍将面临高关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