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民：普通人若没那个见识，就抓不住那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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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讲过我们大队老周书记在80年代初就给村里积累了几万块钱的故事，讲美的集团起源于1968年创办的乡镇企业。当年，何享健同23位顺德北滘居民一起，集资5000元，创办了“北滘街办塑料生产组”，主要生产玻璃瓶和塑料瓶，有段时间还以瓶盖为主。美的企业的种子，就在文革期间种下，再乘改革开放的春风，获得不可思议的发展，以致现在全球闻名。试想想，如果我们大队老周书记年轻个30岁，不在改革开放之初让位，也许我们村集体后来就是另外的样子。的确是类似的经历，完全不同的命运。

　　从集体经济一路走过来的老周书记，会想到后来中小城镇会怎么发展吗？我猜想不到。如果能想到，他说不定是另一种选择。

　　1978年以后，中国经济如同坐上了火箭，改革开放就是那个火箭的点火开关。当然，像美的老板那样的，那是天翻地覆的变化，一般人不可能做到。但即使做不到大变化，小变化积累下来，也很了不得。

　　比如我年轻时碰到的胡老师。

　　那时一直觉得他非常聪明，从不出屋，但决策却非同寻常。

　　我以前讲过他。70年代末80年代初在彭刘杨路租了个小门面，配钥匙，做布标。他本是省话的舞美，早年跟谢芳是同事，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辞职出来，从乡里找了一帮小伙子跟着他干。我对他印象最深的是，从认识他起，就看到他在看《明报》，装订得像杂志一样，每期都从香港寄回武汉。我们那时候觉得不可思议。

　　我讲过有位同事500元变300多万的故事，就是缘于中营街的房子，80年代中期花500块钱买的。胡老师当年也是缘于中营街的房子，不过他反其道而行之，而且做了个在普通人看来非常奇怪的选择，就是在1988年某个时段，他将自己中营街的一处平房，同靠近彭刘杨路的某户人家的私房换了，然后还给了别人2万块钱。两家房子大小差不多。80年代中后期，武汉的大学毕业生的工资大概就60左右，所以那2万块钱对别人有多么大的吸引力，对吧？

　　当然，那户跟他换房的，可能是我同事故事的翻版。

　　我们看明白胡老师换房，得到1990年秋冬。那时彭刘杨路拓宽，他换下的那处房子就成为了临街的门面，还是平房！原因瞬间就变得清晰了。他把平房一拆，建成了一座四层楼的临街门面房，然后自己在里面开了几年美容院，还对外租了几年房子当包租公。

　　就是1988年，他的眼光是远远超越于普通市民的。长期看《明报》带给了他一种城市发展的眼光，那时多数城市人都没有这种眼光。然后他有我们所不知道的信息渠道，非常精准地弄清楚了武汉市街道改造的信息，特别是彭刘杨路拓宽计划，于是很精准地选了址，换了房。眼光+信息+行动=就让他抓住了那次机会。

　　1994年前后，他将彭刘杨路的房子卖了，200多万，300万不到，再花20多万在卓刀泉山上买了一栋别人的私房，又进行了改造和扩建。

　　卓刀泉城中村改造，始于2018年，但现在还没有搞完，因此不知道他的房子拆迁没。不过这应该是他后人的事。

　　年老后，胡老师去了大理。他是中国最早去大理养老的那批人之一，这也应该是《明报》带给他的眼光。

　　这个故事告诉我的是，一个时代的大变迁，会改变很多人的命运和活法。那些最早醒过来的普通人，他们是有机会实现自由的，但前提是有基础，有见识。胡老师1988年前后的2万块钱，靠的就是做布标、配钥匙打下的基础。他的见识，是多少年读《明报》积累的。眼光+信息+行动=抓住机会。

　　1988年，国家允许符合条件的集体书店开展图书批发业务，民营资本由此开始了对书业的渗透。我们前期讲到的武圣路图书批发市场自此就发展起来了。1992年到1993年，四川、湖北有一批诗人在那里落脚，先以卖书稿为生，后来有人做了民营书商，就是从出版社弄书号，然后自己编了目录，写了部分内容，打印好，请人设计好封面，让印刷厂制作一本假书，自己拿到二渠道订货会上去订货，现款交易。当初跟咱们一起卖书稿的，我们亲眼看到有4个人发了财。

　　长沙订货会上，一马姓诗人做了一本幽默方面的假书，收款40多万还是60多万，记不清了。

　　到1996年，另一位四川诗人当年就赚了1000万。

　　现在的出版业指数中，有29家上市公司，其中民营书业的有7家，包括一家从长沙黄泥街走出来的民营书商。黄泥街、武圣路、西安东六路和北京金台路，是当年全国闻名的四大图书市场。

　　我那时还太年轻，只写了7个月，人都累到想吐血。挣钱是挣钱，但是太累了，加上见识不够，胆量不够，就退出来了。所以那个机会与咱们是擦肩而过。抓不住的原因，还是见识不够。你没那个见识，所以就抓不住那个机会。简单地说，我只看到不写丢掉了几万块钱，看不到两三年后可以凭一本假书坐收几十上百万现金的未来。

　　所以很多事经历过才会变聪明。

　　再比如我们塆子里的一个叔叔，到汉正街批发小商品挑回麻城汽车站做批发，卖给各村镇的小卖部，到1987年冬就挣了70多万，后来听说他对人讲挣够100万就不干了。几年后就挣够了，然后就存100万在银行吃利息，把生意丢给他侄子在做。90年代初，利率最高到百分之二十几，现在1%左右。听说他人都走了好些年，只是现在的一两百万，对他老婆来讲也不多。不过他们没有子女，他老婆一个人过，够了。他的问题，还是见识不够。他压根就想不到，利率有超过20%的时候，还有低于1%的时候。见识不到，就让他放弃了在手的机会。

　　后来的房地产、汽车、手机等等行业的大发展，提供给了中国普通人很多改变命运的机会。当然，有的大，抓住了就是上市公司，就是独角兽，有的小，抓住了，也是几十上百万或几百万。这样的普通人，在中国有很多很多。

　　改革开放是大机会，同样地，中国进入百年盛世，对很多普通人而言，一样是非常重要的机会。只是很多人都意识不到，都没有经历过，所以就没有那个见识。是吧？所以很多人根本就不信。

　　不信，机会自然就与他们无缘。

　　不仅如此，有些人很有可能是终生失去机会。为啥？因为我们有一个不太好的感觉，就是中国社会阶层的流动，可能没有以前那么容易了。也就是这个社会的阶层，闹不好以后比较容易固化。就是大家比较容易就进入拼爹的时代，我不喜欢这种固化，但是我从前几个月看了一圈房地产项目后就知道，阶层正在逐步固化。

　　汉阳那边，沌口那边，有好些房子很便宜，但就是空了几年没有人买。然后武昌沙湖边的房子，一套四五百万六七百万，好些开盘就光；一算账，普通白领夫妻二人一辈子只能挣这样一套房子。这就会形成一个无形的圈层，你看不见，但我看见了，它会把很多人拦在那个圈层之外。

　　这意味着什么，未来中国经济登顶世界之巅的过程，对不少人来讲，可能是非常重要的，而且不太多的机会。未来的机会，可能跟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比，甚至跟前20年比，将要少许多。因为社会被一些无形的东西给划圈了，形成了不同的圈层。像成都、上海、北京那种每平米价格在20万以上的房子，那就是非常明显的阶层甚至是阶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