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晓博：人口趋势，鹤岗打败上海、深圳、苏州、东莞？

lameihua

　　只看文章的标题，你一定感到荒谬：

　　上海、深圳、苏州、东莞经济发达，外来人口众多，怎么可能在人口趋势上败给鹤岗这个“铁锈城市”？

　　但世界就这样奇妙，根据官方发布的数据，从2018年到2023年的5年里，鹤岗“在园幼儿”人数增长了7%，而上海、苏州、东莞、无锡、宁波、金华等外来人口扎堆的地方，“在园幼儿”都是下降的；就连深圳、南京的“在园幼儿”增幅也跑输了鹤岗。

　　下面的数据，来自各地统计局的年度“统计公报”：

　　鹤岗2018年在园幼儿是9864人，2023年达到了10558人，妥妥的增长了7%。

　　这5年里，中国的新生儿数量是不断走低的，全面二胎的红利在2017年就结束了。全国“在园幼儿”5年下降了12%，而鹤岗这个“锈得不能再锈”的“铁锈城市”，在幼儿人数上竟然跑赢了全国19个百分点！

　　意不意外？！惊不惊奇？！

　　而中国经济第一城——上海，5年里“在园幼儿”减少了15.3%，宁波下降了13%，苏州下降了0.8%，无锡下降了6.5%，东莞下降了2.1%，金华竟然下降了20.2%！

　　或许有读者会反驳：看人口趋势，不能只看“在园幼儿”，要看外来人口的增减，总人口的增减。

　　我高度同意这个说法。如果有准确的常住人口数据，当然比“在园幼儿”有说服力，后者的含义有一定局限性。

　　但问题是，除了人口普查年份（10年一次），我们很难有准确的人口数据。即便人口普查后，数据就是准确的吗？

　　第七次人口普查后，广东宣布的常住人口是1.26亿人。但到了今年年初，官方宣布的“实际生活在广东的人口”是1.5亿人。

　　其实，民间早在5年前就估算出，大约有1.5亿到1.6亿人生活在广东。今年年初的官宣，只是印证了此前的推算而已。

　　普查年份的数据都不太准确，更何况普通年份宣布的数据。普通年份人口数据，来自1%或者5‰的抽样调查。

　　而且，各种考核因素（比如人均指标）还会影响公布出来的数据。所以，对每年各地公布的常住人口数据，看看就好。

　　“在园幼儿”人数，以及“小学在校生”人数，就不是抽样调查出来的，而是数人头（普查）出来的。

　　小学教育是义务教育，全国各地基本上实现了100%适龄儿童读小学；幼儿园教育没有100%实现，但过去5年各地入园儿童的比例是上升的，如果在这个比例上升的趋势下，一个地方“在园儿童”数量下降了，更能说明问题。

　　“在园幼儿”人数，以及“小学在校生”人数，跟各种政绩考核联系不紧密，可信度比较高。

　　过去5年，各地“小学在校生”人数增长不错，因为全面二胎的孩子还在小学里。“在园幼儿”人数剔除了全面二胎因素的扰动，更接近于实时人口的增长趋势，更有观察的价值。

　　那么问题来了：鹤岗的幼儿增长趋势，为何大幅跑赢全国，还跑赢了一批头部城市？

　　这跟鹤岗突然变成网红城市，有密切的关系。

　　最近几年，鹤岗成为典型的“铁锈城市”，最低房价的代名词。很多媒体在谈到房价的时候，频繁使用“鹤岗化”、“香港化”等词汇，前者代表超低房价，后者代表超高房价。

　　在社交媒体上，尤其是各短视频平台，冒出了一大批到鹤岗买房、居住体验的账号，吸引了巨大流量。很多在大城市不如意的年轻人，也跑到鹤岗买房子。

　　鹤岗的爆红，进一步坚定了留在鹤岗生活的“原住民”的信心，大家逃离的欲望降低了。

　　再加上鹤岗房价低、生活成本低，不那么内卷，所以生孩子的欲望提高了。这是鹤岗过去5年“在园幼儿”增长幅度跑赢全国接近20个百分点的原因。

　　上海、深圳、苏州、东莞，这些经济发达、外来人口多的城市，则出现了分化的态势。表面上看，除东莞外，其他城市官宣的常住人口还是增长的，但由于经济下行，年轻人生育欲望有所降低。

　　还有一部分外来家庭，把学龄前儿童送回了老家。这样做一来可以节省在大城市的生活成本，二来可以让年轻的父母腾出精力来应付严峻的职场挑战。毕竟，最近几年大环境不太好。

　　这就是上海、深圳、苏州、东莞等沿海大城市，5年里幼儿人数减少或增长放慢的根本原因。

　　下图是能查到数据的，黑龙江6地市的幼儿园在园人数，可以看到双鸭山市的数据比鹤岗还要好。而双鸭山也是被媒体认定的，高度鹤岗化的城市之一。

　　我又查询了个旧、鹤壁、铁岭等“鹤岗化”城市的数据，有些没有公布，有些幼儿人数也是下降的。

　　这说明并不是每个鹤岗化的城市，都可以在新生儿方面止跌，要看每个城市自己的禀赋，以及网红程度。

　　我还梳理了过去10多年，鹤岗幼儿园儿童数量的变化情况。

　　2010年：在园幼儿1.6万人

　　2015年：在园幼儿9229人。

　　2016年：在园幼儿9004人。

　　2017年：在园幼儿9346人。

　　2018年：在园幼儿9864人。

　　2019年：在园幼儿12045人。

　　2020年：在园幼儿11843人。

　　2021年：在园幼儿12471人。

　　2022年：在园幼儿12155人。

　　2023年：在园幼儿10558人。

　　拉长时间段来观察，鹤岗幼儿人数还是大幅减少的。2010年的时候，全市在园幼儿有1.6万人，在2016年跌到了最低点9004人；随后，因为全面二胎的影响大幅反弹，在2019年达到了1.2万人。

　　2021年和2022年，鹤岗幼儿园人数都在1.2万以上。随着疫情后出生的孩子开始进园，鹤岗最近两年的幼儿人数也是下降的。

　　由此看来，全国出生率下降的“地心引力”，也对鹤岗起到了显著的作用。只是由于“不内卷+网红”，最近几年鹤岗的人口流失、新生儿数量等，出现了好转迹象。它能维持多久，尚有待进一步观察。

　　上海、深圳、苏州、东莞等大城市应该有危机感。虽然对外来人口仍然有吸引力，但常住人口生育欲望下降，是不容忽视的现象。尤其是长三角，这个态势更加明显（点击查看相关分析）。

　　奖励生育、降低外来人口谋生的门槛，是经济发达地区需要做的事情。至于广大的东北、中部、西部三四五线城市，就很难有鹤岗这么幸运了，当网红城市需要机缘，机缘是不可强求的。

　　下面给大家看看河南省各地市，过去5年的“在园幼儿”人数变化，这有助于你理解鹤岗的逆势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