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索：董宇辉，从引蛋到秃鹫

lameihua

　　快要下蛋的时候，一般都要在鸡窝里放一枚鸡蛋，引诱母鸡把蛋下在鸡窝里。这枚鸡蛋就是引蛋。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董宇辉就是那枚引蛋。董宇辉用他憨厚老实的面相，勤学苦读积累下来的学识引诱一众粉丝在他的直播间购物消费。

　　八方甄选也好，九州特供也好。直播电商的本质终归是资本的猎场。

　　一年前，董宇辉供职公司CEO连续两日减持，持股比例从1.57%降至1.18%，总计套现2.17亿港元。

　　鸡窝仍是一个绝妙的暗喻。当鸡窝搭建好，市场成熟，只需放入一枚引蛋，就能源源不断地捡蛋套现。

　　当直播行业兴起以后，一些人捡钱开始变得和捡蛋一样容易，只要搭一个高端大气的鸡窝，只需一枚诱惑满满的引蛋。

　　减持套现事件之后，很多人开始为董宇辉鸣不平。在粉丝眼中，人气与流量都是董宇辉带来的，钱却成了别人的。

　　董宇辉真的委屈么？

　　尽管董宇辉回应2000万年薪不准确，但其收入与股权仍非作为流量与买单主体的工薪阶层所能想象。在粉丝看来，董的辛苦与收入不匹配，但这种劳酬倒挂却发生在东家与长工之间。

　　在资本主导的秩序里，流量是前台，生产关系是起决定作用的后台。资本秩序之下，从来都不存在长工与东家平起平坐的说法，更遑论长工压东家一头。

　　粉丝们与董宇辉共情，实则是在董身上看到了淳朴善良的自己、寒窗苦读的自己、意气风发的自己、甚至逼仄的现实环境下难以实现的自己。

　　粉丝这种将自我外化的认同，恰恰是董宇辉商业价值的体现，也是作为一枚凝聚人气引蛋的最大秘密。

　　认同董宇辉即是认同自己，而在资本打造的直播间的燃情鸡窝中，认同前者的方式，只有流量和下单。

　　二十年寒窗苦读，董宇辉成功上岸，成了资本的长工。猬集在直播间，通过流量与下单证明认同感的粉丝们，究竟是加强了自我认同还是面对手机屏幕迷失了自我？

　　粉丝们或许在董宇辉身上看到了过去的、现在的或者未来的自己，可又有谁想过，被资本选中并孵化的，是他，而不是你。

　　社会中的个体最终呈现的样子，取决于观念、环境、目的与行为。

　　当董宇辉成为直播间流量明星的时候，可以说他在成长，也可以说他在异化。

　　当他在镜头前一边带货，一边侃侃而谈杜甫、柏拉图与苏轼的时候，他口中的诗歌与哲学已不再是校园与生活中的诗歌与哲学，而已然异化为商业营销的调料，呈色剂、呈味剂与增香剂。就像我们在食品包装上看到的配料表上的那些。

　　在资本打造金碧辉煌的鸡窝里，当他对着镜头神采飞扬，他把哲学和诗歌降维成商业的配方与佐料，那些我们无比珍视的东西，也同时被解构与粉碎了。

　　积年之下，被流量包裹的引蛋被孵化，董宇辉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引蛋破壳，秃鹫出世。

　　20年前因为“逼格”、“贱人”等一批新词语的流行，被人称作“粗鄙时代”，终究肤浅了些，因为他们还没看到文学艺术有朝一日会堕落为资本的脂粉。

　　在其所在的环境与生态中，董宇辉们在直播间的所言所行，他的眯眯眼动作与奇怪手势，也并非一位心智健康的读书人所应呈现的样子。深究之下，其言行恐与当年军旗装事件有着类似的逻辑。

　　薇娅、李佳琦、董宇辉们成为资本的引蛋与流量标杆获益丰厚，而聚光灯外，那些在田间、在生产线上、在配送途中辛苦劳作的人们，却为微薄的收入劳苦奔波。

　　以直播间6元一根的玉米为例，种植玉米的农民获益显然只是很少的一部分，相信“引蛋”们诸多功效而下单的却是日日为三餐计的工薪族。

　　当陶醉于小资趣味的小两口或者一家三口把十几块钱花在两三根玉米上的时候，楼下的早餐店就少了这份收入。脆弱的营收平衡被打破之后，或许这几根玉米就成了压垮小摊贩们的稻草。

　　当初美团把手伸向菜市场的时候，引起全社会的热议与讨伐。当大资本打造的直播甄选再次隐秘出手的时候，却关注寥寥。但它们的模式是类似的，采用的手段分别是规模与定价。前者要的是市场份额，后者关注利润份额。两者对社会生态和经济生态的破坏都是难以估量的。

　　或许有人会质疑工薪阶层不会消费高价食品。问题在于人是被观念塑造的产物。现在工薪阶层的主体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年轻群体。他们与六七十年代出生的人有完全不同的消费理念，在诸如“早餐要吃的像皇帝”的观念薰陶下，会用消费行为来实践其消费理念，加上其认同的“引蛋”，进而认同的产品，完成消费行为是完全合理的。

　　由于商业环境、商业信息对生活环境与人们日常行为的影响与异化，当下的社会上也会产生类似于“拉面神教”、“拉面教主”之类的现象，社会生活变得物化，消费行为也逐渐异化为消费神教。

　　在资本秩序主导之下，永远都是聚光灯之下的少数派欣欣向荣，似乎“中产阶级”被发明出来之后，就自然成为另外两部分的隔离带，只要镜头前风景独好，社会生态的失衡与凋零都与现实无关。

　　大资本主导的直播带货只是一个加速器，而资本秩序的最终归宿是兼并。朱门酒肉，路有白骨。李家半城，贫无立锥。160吨乌克兰的粮食被波兰人倾倒在边境线上，而有些加沙难民甚至被逼到吃饲料求生。

　　酒肉只有在多到吃不完的时候才会臭掉。多到过剩从来都是有限定范围的，所谓的过剩，从来都是相对过剩。

　　以董宇辉和他的直播圈为例，谁会过剩呢？董和薇娅、李佳琦这些最终异变成秃鹫的引蛋们显然是过剩的，那个套现2亿多港元的CEO和董宇辉们的前东家们，显然也是过剩的。

　　那些持中国经济“自行车理论”的专家们最近精力旺盛，到处传教布道，显然他们也是属于“过剩圈子”的。

　　作为既得利益群体，手持资本、媒体、舆论加速器，不管社会生态如何失衡，劳动者如何辛苦劳作收入微薄。他们总是旱涝保收，稳赚不赔的那群人。

　　明亡于党争。党争是舆论兼并、权力兼并的表现形式，在此之前土地兼并、生产关系固化已经完成。资本与权力的富集与固化成为明帝国的恶性肿瘤，大明的癌变已不可逆转。

　　以资本和长短工为两轮的自行车经济模式负载低，行程短，动力有限。我们应该发挥公有制优势，把一个个自扫门前雪的自行车拆了，发展协同创新的火车经济、高铁经济，才能迈向共同富裕的康庄大道 。

　　截至2023年11月，中欧班列累计开行7.7万列，行驶总里程逾7亿公里。再骑着旧时代、旧秩序的自行车，百姓们几时才能走上新生活，进入新世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