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哥：我们的青春喂了狗：这批足球从业名人都进局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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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关注中国足球，是从高一年级时候的年龄开始，足足算来，已经有26年时光了。

　　我也从一个满头浓密黑发的青葱少年，成为了进入不惑之年的谢顶大叔。

　　如果说，2012年前后，那一批中国男足队员、足球协会“掌门人”的腐败归案，让我对直接吃足球这碗饭的从业人员的涉案传闻，已经见惯不怪了，那么，已经在央视体育频道，陪伴了2代足球迷的著名主持人，也要进局子，则是怎么也想不到的。

　　对这张画面，哪怕你不是足球爱好者，也必然不陌生。

　　2000年，才28岁的小伙子，经历了在央视5年的体育记者工作，正式开始出镜，主持《天下足球》栏目。

　　此后，在后面的15年时间里，他雷打不动地每周出现在观众面前，声情并茂、充满激情地回顾欧洲五大足球联赛的那些精彩画面、动人球员。

　　每逢亚洲杯、欧洲杯、世界杯、亚冠联赛、欧冠联赛，他具有穿透力的声音必然陪伴着比赛画面，传播到球迷观众们的耳边。

　　作为一个从高中时代，观看足球比赛和节目中，必然有他陪伴的深刻印象，我早就将他和中国足球、世界足球挂钩了起来，如果没有他、黄健翔、刘建宏的解说，仿佛足球比赛就很不完整一样。

　　他是2代青春期球迷，进入足球世界的引路人、老大哥、心中偶像。

　　哪怕段暄已经从2015年开始，淡出了央视体育频道，在喧嚣却充满着金钱、财富味道的商海里开辟了人生下半场的征程。

　　再次呈现在我们面前，却是他因涉嫌行贿罪，被河南省鹤壁市山城区检察院向山城区法院提起公诉的正式新闻！

　　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判决。

　　但实际上，他的陨落，是后面的事情。

　　进入商海的他，堪称是梦幻开局，远比他的老大哥刘建宏进入乐视体育，来得位高权重。

　　2016年3月，万达集团的公子哥：王思聪，成立了北京香蕉计划体育文化有限公司（下称：香蕉体育）。

　　在香蕉体育公司中，王思聪直接和间接持股41.12%，是实际控制人。凭借着名气和形象加盟的段暄，是香蕉体育公司的法定代表人、董事长、总经理，并无成本持有20%的干股股权。

　　很多人有所不知，虽然段暄在央视干了20年之久，但是无论他如何有名，央视作为国家电视台，规定了主持人不得接受商业邀请、不得代言广告，所以他们都是捧着金饭碗，却只能吃个勉强不饿肚子的状态。

　　第一次下海，背靠万达集团，又受到如此器重，有了起步资金的段暄，第一次闻到了泼天富贵的金钱味道。

　　香蕉体育公司的经营定位是打造优质体育内容产品，尤其是在冰雪、极限、攀岩、冲浪、滑板等户外奥运体育项目开发优质赛事、承办赛事和提供选人选材咨询服务。

　　为了尽快帮助公司取得营收，并且在资本市场的一级融资市场得到投资机构的继续注资、早日登陆股票市场挂牌交易，段暄那颗沉寂了20多年的财富之心，如同他对足球的激情一样，被彻底点燃了。

　　他把眼光瞄准了时任国家体育总局奥运会备战办公室主任、中国赛艇协会主席、中国皮划艇协会主席刘爱杰。

　　因为刘爱杰掌管着中国赛艇协会，和外界体育服务公司签订单板、自由式、高山这三个雪上项目的“跨界”、“跨项”选人选材服务合同的审批权。

　　不仅如此，大权在握的刘爱杰，决定着哪些社会上的培训机构，作为非国家队正式培训基地和服务提供者，可以提供“外训”服务，有资格获得奥运会备战办公室给予的外训款项。

　　在体育圈名气日隆、深谙人脉和潜规则的段暄，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打开财富之门的钥匙。

　　根据刘爱杰受审的判决书，段暄自己及指示公司下属，分别向刘爱杰及其妻子，行贿人民币、美元、欧元等现金，合计逾950万元人民币，行贿地点包括美国、挪威、西班牙、印度尼西亚及中国北京等国内国外的多个处所。

　　段暄花费了这些代价，使得香蕉体育公司获得了3470余万元的经营净利润。

　　我们难以想象，在行贿时，段暄是否还记得，自己为亿万球迷，讲述了足球场上真男人们的恩怨情仇、忠诚与背叛、正直与奸诈、才华与骗术的故事。

　　如今，他自己告别了足球解说的舞台，是否也告别了曾经淳朴的内心。

　　我们从专业、枯燥的法院判决书上黑白分明的字体，仿佛能够瞥见，在那些伸手不见的黑夜里，游动着的那颗心脏，是在怎么样的惊悸、忐忑中，无法克制财富带来的刺激。

　　他的下半生，以牢狱之灾开始。

　　留给我们2代足球爱好者的难题则是：我们该如何回忆自己的青春？

　　我们曾经追逐的、热爱的、追捧的、仿佛离不开的青春记忆里的人，一个个身败名裂，向社会大众上演他们是如何人前说一套、人后做一套的。

　　我们不得不承认，我们的青春，被蒙蔽了，被伤害了，被错付了。

　　然而，这是我们的错吗？

　　2

　　相对于段暄的陨落，李铁的腐化，对我们的冲击力，则缓和了些。

　　因为，自从他当上了俱乐部教练，还没有当上国家队教练之时，我就预判到了，他肯定要出事。

　　一切只因为他的一次连珠放炮：

　　我想问一下，国产教练怎么了？

　　我们取得的成绩，真的比外国教练差吗？

　　都瞧不起中国人的话，中国足球还有希望吗？

　　就因为记者曾经质疑他的执教水平，他深谙拉虎皮做大旗、给自己冠上国产的护身符的手法，就能够显得政治正确、质疑不得。

　　明哥早就提醒过大家，无论是任何商品、药品、运动教练、影视剧、电影导演，凡是不从品质、标准、水平的角度来就事论事，动不动宣传自己是国潮、国产、民族的，妄图获得不可置疑和亵渎的金钟罩、铁布衫的，十有八九是心里有鬼的。

　　如果品质、水平真的超越了国内、国际同行，那么直接用结果说话，来征服消费者、市场、观众，完全不需要诉诸于宏大的集体叙事，在背后树一尊权威身份的标签，获得不容否定的安全感。

　　李铁，再一次验证了这一定律。

　　所以，当他2023年消失，被要求参与调查的新闻传出来时，我就毫不奇怪了。

　　真正让我震惊的是，他为了金钱利益，所做出的那些令人发指的腐败行为。

　　根据国家电视台的反腐宣传片披露的内容，我们一窥李铁从担任足球俱乐部教练开始，长袖善舞、上下钻营，最后把男足国家队带到深沟里的一幕幕。

　　李铁初任河北华夏幸福俱乐部的教练时，赛季最后八场打出了一波神奇的“八连胜”，使得华夏幸福最终以一分优势领先竞争对手，从中甲冲超成功。而经调查，所谓“冲超奇迹”，完全是背后花了钱。

　　例如，赛季最后一场，华夏幸福俱乐部必须胜或者平才能确保冲超。原华夏幸福俱乐部董事长孟惊说，最后一场比赛，花费了约1400万元，跟当时深圳队俱乐部、主教练还有球员，都打了招呼。

　　最让人觉得滑稽的黑色幽默是：对手方深圳宇恒俱乐部官方层面收受了华夏幸福的公对公巨款，同意“放水”；同时为了多重保险，李铁的教练团队则从个人层面，直接花钱收买对方球员。

　　李铁授意助教郑斌，联系上了对方的主力后卫：黎斐。

　　黎斐开价600万元，表示会帮他们“打点”多名关键球员，李铁一口答应。

　　讽刺的是，如果不是这次调查，没人会知道黎斐其实是自己独吞了这600万。

　　不过可能现在黎斐的那些深圳队友会庆幸，幸亏黎斐没有分钱给他们，要不然，进局子、上电视的，也有他们。

　　李铁想成为国家队主教练，一方面游说卓尔俱乐部出钱帮他做工作，表示如果自己能“上位”，也会在多方面回报俱乐部，俱乐部为此拿出200万元向时任足协主席陈戌源行贿。

　　另一方面，李铁觉得时任足协秘书长刘奕也颇具话语权，于是又自掏腰包送给刘奕100万元。

　　就这样，李铁如愿成为国足主帅。

　　确认获得这个职位的第二天，李铁就飞到武汉和卓尔俱乐部谈交易。他与卓尔俱乐部以总额6000万元的金额，签下了一纸所谓的咨询“合同”。

　　随后，他很快将卓尔队的4名实力不够的球员放入了国家队大名单。

　　这就能解释，明哥在全程观看2022年世界杯亚洲区预选赛时，一个始终参透不了的疑问：

　　为什么花费巨大代价归化的球员：高拉特、埃克森、费南多、洛国富，实力超群、处于当打之年，却一直被李铁摁在替补席上，无法上场比赛？

　　原来，他要给关系户球员，腾出上场的位置和时间。

　　至于国家队比赛的输赢结果、成绩的好坏、是否再次折戟在冲刺世界杯的征程上，他就完全顾不上了。

　　这个时候，他就忘记了自己作为国产教练，要为国家队的成绩负责的豪言壮语了。

　　当我们每一个爱好中国足球的人，在为比赛时哪个球员发挥好、哪个球员失常、对手的特点如何、我队应该如何排兵布阵，殚精竭虑、激动兴奋时，从来想不到，我们都被骗了，被当做是猴子一样被耍。

　　我们对中国足球的忠诚、情感，从来就没有改变过局势的走势。

　　一切走向，都在那个贿赂了金钱，将国家队形象、成绩当作是他换取上升台阶的筹码的人手里，划定好了。

　　腐败的只有他一个人吗？只有教练和球员吗？

　　上一任足球协会的主席陈戌源、党委书记杜兆才，从当选的第一天开始就收受贿赂，“靠体育吃体育”、“靠足球吃足球”，收受财物数千万元，对足坛乱象听之任之。

　　中国足协，可能是全球所有足球协会里的独一份。

　　下设30个正处级单位，包括：

　　部级联级办、综合部、党务人事部、纪检部、财务部、对外联络部、市场部、媒体公关部、规划部、法务部、会员协会部、国管部、女子部、技术部、青少部、男子青训部、女子青训部、五人制沙滩足球部、竞赛部、中超部、中甲部、中乙部、业余联赛部、女足联赛部、注册部、准入审查部、裁判管理部、服务部、香河基地、中超公司……

　　这么庞大的组织和人员编制，哪怕是一个雷厉风行、想要有所作为的人来，也是处处受到掣肘。

　　更加不要奢望一个从上任第一天开始，就大开受贿之门的人了。

　　3

　　从这几年披露的反腐案件细节来看，体育领域里的腐败，从来不是一个点，也不仅仅是一条线，而是塌方式、立体式的腐败。

　　无论是冷门户外项目的协会，还是足球项目的协会，一两个少数的决策者，就掌握着巨大的公权力，以及对公共资源、资金的分配权力。所谓的民主集中制原则、集体决策，成为了被少数塔尖人物踩在脚底下的空头文件。

　　于是，下海经商的段暄，为了拿到巨额合同，只能铤而走险，只需要用贿赂资金攻下一人即可；

　　于是，为了当上主教练的李铁，只需要攻下至多两人，即可拿下14亿人口、至少2亿足球爱好者大国的男子足球国家队主教练职务。

　　于是，我们体育爱好者面对的，看起来是有着顶层智慧的制度、体系，仿佛有着严密的运作逻辑、决策依据、阳光化的秩序；

　　但是，实际上呢？

　　光环护身的背后，千丝万缕的秩序网络，实际上只系于一个集中式的枢纽中心点。

　　从外界看庞杂无比，内里薄如蝉翼、一捅即破。

　　2012年之前，申思、祁宏、江津，作为球员；南勇、谢亚龙、杨一民，作为足协领导，他们都曾经受惠于这种体育制度体系，也同样被把持不住自己，陷于腐败的漩涡，成为他们自己人生的受害者。

　　段暄、李铁、陈戌源等的落马，和2012年前后足坛反腐扫黑揭开的一滩烂泥相比，有根本上的改变吗？

　　没有。

　　于是，我们的青春喂了狗，剧本早已经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