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闲生：出访德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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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德法领导人访华之后，6月18日至23日，中方应邀对欧盟两大国进行回访，并出席第七轮中德政府磋商和新全球融资契约峰会。

　　其中，中德政府磋商机制由两国总理共同主持，外交部发言人称之为“中德合作的超级发动机”。

　　新全球融资契约峰会则以应对债务危机和气候变化为核心议题，据悉将有100多位国家元首和政府首脑出席——这是今年法国主场外交的重头戏，马克龙总统4月访华期间向中方发出了正式邀请。

　　以此为切入点，本篇试着站在德法两国的视角上，分析一下他们对于未来国际秩序以及与中国关系的期望。

　　化繁为简，下面首先用某种宏观策略来概括一下美、中、俄、印、欧的外交政策路径。

　　美国

　　对于美国来说，它已经将战略重心和主要竞争对手锁定为中国，在此前提下存在两条不同的政策路径：

　　1、巩固联盟打压中国

　　2、接受与中国共享全球霸权的现实

　　毫无疑问，美方已经做出了选择。

　　中国

　　作为新兴大国和美国眼中的挑战者，中国最优的策略其实是“静悄悄的的崛起”，尽可能延长战略机遇期。

　　不过随着各方面形势日趋明朗，目前中国可选的路径只剩下一条：整合力量应对美国。

　　俄罗斯

　　在中美战略竞争的大背景下，俄罗斯其实有着丰富的战略选择空间，具体包括：

　　1、向美国倾斜

　　2、战略自主

　　3、向中国倾斜

　　如果我们抛开2022年2月24日之后发生的一切，其实特朗普时期和拜登初期的美国政府已经部分呈现出“先俄后中”的外交大思路。

　　按照很多战略学者的猜测，美方是希望能够与俄罗斯在乌克兰等问题上达成协议，然后集中资源投入到亚太地区；俄方则处于待价而沽的有利位置，正如七十年代的中国一样。

　　然而普京总统没有按照历史剧本前行，他选择利用跨大西洋联盟的嫌隙和中国的强大牵制作用，为俄国谋取地缘政治利益。

　　这是一条走钢丝之路，俄方最终在“特别军事行动”的冒险中做出了自己的路径选择——向中国“一边倒”。

　　中俄国防部长会晤，2023年4月

　　印度

　　与战前的俄罗斯类似，印度可选的路径同样是三条：

　　1、向美国倾斜

　　2、战略自主

　　3、向中国倾斜

　　就莫迪政府呈现出的立场来看，已经慢慢从“战略自主”转为“向美国倾斜”。

　　6月22日，莫迪将正式访问美国，据悉双方将签订一系列防务性质的协议，比如：通用电气在印度生产美制F414涡扇发动机（用于印度国产的“光辉”战斗机）、印度出资采购美军大型无人机等。

　　众所周知，早些年俄罗斯曾是印度的主要军购对象，可随着俄军深陷战争泥潭，莫斯科显然已无力维系对外出口；不仅不再出口，据说还扣押了一批原本应交货给印度的T-90坦克投入到前线。

　　美国在这种情况下趁虚而入，也在各方的预期之中。

　　接下来重点谈法国和德国。

　　与俄罗斯、印度不同，法国和德国可选的战略路径其实不多：

　　1、向美国倾斜

　　2、战略自主

　　美-印关系说到底是美国试图拉拢非西方阵营里的印度，能不能成功、走近到什么程度，目前尚难预料，不排除是个《糟糕的押注》。

　　而美-欧之间的跨大西洋联盟已经持续了超过70年，彼此联系千丝万缕。

　　因此欧盟不存在向中国倾斜的可能性，它只能在“向美国倾斜”和“战略自主”中间二选一。

　　欧盟内部，法国总统马克龙是坚持“战略自主”的代表性人物，他曾反复强调，欧洲应避免在中美紧张局势下沦为美国的“附庸”。

　　马克龙不仅是嘴上说说，而且还付诸了行动。

　　根据英国《金融时报》6月5日的报道，法国近期明确反对北约在东京开设办事处，主张北约应专注关切北大西洋区域的安全，而非东进亚太。

　　其中一位法国官员援引了北约宪章中的条文，即该联盟的地理范围限制在“北大西洋”。

　　总而言之，与拜登政府打造涵盖欧洲与亚太统一军事联盟的期望不同，以法国为代表的部分欧洲国家表现出不愿意助长北约-中国关系紧张的外交态度，希望与中美在亚太地区的竞争保持一定距离。

　　这种立场也被一些西方媒体批评为“来自法国的阻力”和“孤立自己、削弱欧洲”。

　　实际上，马克龙的上述立场绝非一人之姿态，其背后有着很深厚的欧洲民意基础做支撑。

　　2023年4月欧盟外交委员会进行的一项调查显示，在16168名来自奥地利、保加利亚、丹麦、法国、德国、匈牙利、意大利、荷兰、波兰、西班牙和瑞典的受访者中：

　　46%的民众认为中国是“盟友或必要的合作伙伴”；

　　认为北京是“竞争对手”的仅占35%；

　　高达62%的受访者不希望卷入中美在台湾问题上的冲突；

　　只有41%的受访者认为，一旦中国向俄罗斯供应弹药武器，他们会支持欧洲制裁中国，即便伤及自身经济。

　　不难发现，在经历过乌克兰危机最初的冲动后，大部分欧洲民众已渐渐回归理性与现实，这也成为促进中欧关系企稳回升的内在动力。

　　南非总统拉马福萨（左）同马克龙在2022年G20峰会上会晤。马克龙是跟发展中国家走得比较近的一位西方主要国家领导人。

　　德国方面，与疫情之前默克尔时期的密切联系不同，此番访德并举行“第七轮中德政府磋商”似乎有一点重新启动两国伙伴关系的感觉。

　　乌克兰危机爆发之前，德国曾将中德关系、美德关系和中美关系视作彼此独立的双边关系，但现在柏林越来越感受到三者之间的彼此交织，剪不断理还乱（《德国眼中的中美竞争》）。

　　德国在安全层面强烈依赖于美国，受到来自华盛顿的巨大压力，因此朔尔茨政府希望探索出一套中美竞争背景下的“对华关系新范式”（《中国与西方的下一个十年》），努力平衡安全保障与经济利益之间的关系。

　　毕竟超过100万个德国就业岗位直接依赖中国，还有更多的岗位间接依赖中国；欧洲对中国的投资中约一半来自德国，德方也有近一半的制造类企业供应链依赖于中国。

　　夕阳下的巴黎

　　德国法兰克福是欧洲中央银行总部所在地

　　最后，让我们试着勾勒一下法国和德国期望的未来国际秩序。

　　法德作为欧盟的两大支柱，他们不希望中美关系螺旋恶化下去，而是期待一个相对温和的国际政治框架（斗而不破、有护栏）。

　　因为在一个相对温和的框架下，大国竞争会被局限在产业、经济、科技等领域——恰好是欧盟的强项，且中美双方为了实现战略目标都必须拉拢示好欧盟。

　　而一旦中美关系破局，将直接带来两点影响：

　　1、欧盟被迫向美国一边倒，不仅丧失巨大的对华经济利益，也将彻底沦为美国附庸。

　　2、中国军事支持俄罗斯的可能性大大提升，欧盟将成为热战对抗的第一线，永无宁日。

　　正因如此，德国总统施泰因迈尔才在会谈中高度强调了中美关系对全球安全与合作的重要性，呼吁加强两国之间的沟通渠道。

　　从这个意义上讲，法德两国有点像国际关系里的“缓冲器”，他们没有太多大国争霸的思维，很多立场介于美国与中国之间，代表着一种相对淳朴和谐的世界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