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尧：诗词日赏：2023年4月2日

lameihua

　　旅夜书怀

　　唐·杜甫

　　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名岂文章著，官应老病休。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美好的一天，从欣赏一首诗词开始。大家好，我是姚尧。今天我们要欣赏的，是杜甫的《旅夜书怀》。一般认为，这首诗杜甫是在唐代宗永泰元年（765年）离开成都，返回故乡洛阳的途中，抵达忠州（今重庆忠县）时所作。

　　首联“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危，就是高高的；樯，就是帆船上的桅杆。这两句诗的意思是说，微风吹拂着江岸的细草，小船上竖着一根高高的桅杆，孤独地在月夜下停泊。我们昨天在欣赏《闻官军收河南河北》的时候提到，当杜甫于唐代宗广德元年（763年）春，听说安史之乱平定后就立刻想回去了。可回到现实中，却不是说走就能走的。杜甫最终成行，在两年之后的永泰元年，而且是出于无奈才被迫离开的。四月，杜甫赖以依附的严武病逝。五月，杜甫就离开了成都。因此，“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这两句诗，既是在写景，又是在抒情；从“细”“微”“危”“独”等字，既体现了作者观景时的细察入微，又体现了作者抒情时的敏感幽微，意指自己像细草一样渺小脆弱，像孤舟一样孤独寂寞。

　　颔联“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我们在3月16日欣赏《望岳》时，介绍了杜诗中的所谓上因下因之法，这一联也同样用到了这种手法。“星垂平野阔”，这是下因上，意思是说群星四垂，使得平野显得特别辽阔。“月涌大江流”，这是上因下，意思是说，大江东流，使得月亮像是奔涌而出。这一联，将视角从首联的细察入微变得广大辽阔，相对应地，情绪也由首联的敏感幽微变得奔腾壮阔。而广大辽阔和奔腾壮阔之余，又愈发突显了自己月夜孤舟的渺小脆弱和孤独寂寞。

　　颈联“名岂文章著，官应老病休。”字面意思是说，我的名声，岂是因为文章而显著；我的官职，应是因为老病而停休。可是，这两句诗看起来像是反话。杜甫的名声，主要就是因为文章而显著。除此之外，他还能有什么别的功业可以支撑这么响亮的名声呢？杜甫的官职，当然不是因为老病而停休，是因为他不善于官场的积极钻营和趋炎附势。于是，还可以有另外一种解读，即杜甫是在反思自嘲，意思是说，名声岂能因为文章而显著呢？应该因为施政而显著才对。为官岂能因为被贬而停休呢？应该因为老病而停休才对。我们知道，杜甫是一位怀抱“致君尧舜上，再使民风淳”的理想的士人，所以他说“自谓颇挺出，立登要路津。”（《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立志成为朝廷重臣，以辅佐圣君，治国安民。可现在，杜甫壮志未酬，老病官休，只是因为一些文章而名声显著，这显然不是诗人平生的志向。

　　尾联“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意思是说，我这孤零漂泊的样子像什么呢？就像是广阔天地间的一只沙鸥。沙鸥，是一种栖息在沙洲或者沙滩上的鸟，通常都是独自生活的，故而既经常用来表达孤独寂寞、四处漂泊，又经常用来表达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意象。同样是在《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的末尾，杜甫写道：“白鸥没浩荡，万里谁能驯？”意思是说，我就像是白鸥那样出没于浩荡的海涛，自由自在地翱翔万里，又有谁能将我驯服呢？因此，鸥在杜甫的心目中，一直是兼具孤零漂泊和自由自在两种意象的。当初他写《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时是唐玄宗天宝七载（748年），时年三十六周岁，正值年富力强，故而其笔下的白鸥是雄健有力的，可以出没于海涛，翱翔于万里，而不受驯服。而在他写《旅夜书怀》时是在十七年后的唐代宗永泰元年（765年），时年五十三周岁，已是老病官休。以今时的眼光而言，五十三岁的年龄还远不算老，可古人的寿命比现在要短得多，杜甫最终也就只是活到五十八周岁。因此，《旅夜书怀》中的沙鸥，已然没有了出没于海涛的劲力，没有了翱翔于万里的壮志，但是，他依然是不受驯服的，依然是独自孤傲地飞翔于天地之间。

　　好，今天的诗词欣赏就讲到这里，喜欢的读者请帮忙点赞、转发和评论。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