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石：《阿凡达2》的票房拉胯，背后是美国全球领袖力的衰落

lameihua

　　《阿凡达2》上映也有大半个月了。截止到目前，全球票房14亿美元，内地票房超过11亿。

　　这个数据，怎么说呢。跟一般电影来比的话，应该算是很不错了——毕竟就眼下而言，就已经可以冲进全球票房榜前15名。不过，考虑到其坐拥阿凡达和詹姆斯卡梅隆这两大全球顶级IP，开画前更被寄予厚望，这样的成绩，明显是与预期不符的。

　　当然，很多人会为《阿凡达2》鸣不平，觉得它其生不逢时，正好赶上中国由管控向放开这个全民皆阳的大转折——大家都躺在床上哼唧呢，哪有心思去看什么电影？

　　这个确实没错。阿凡达2在中国撞了个超级巨大的霉运风口。不过随着一二线主力观影城市逐渐过峰，又渡过元旦这个重要假期，票房也不过堪堪过10亿——远远没有到上映前一些预估的的40亿！而上映过半全球总票房14亿美元，这意味着最后结果可能也就刚刚触及片防宣称的20亿美元回本线——考虑到其票价远超一般电影，这更说明其实际观影人数和影响力远逊阿凡达1；影响力和社会讨论度更是没有出圈，完全没有当年《泰坦尼克》和《阿凡达》掀起全民观影热潮的风光。

　　为什么会这样？按照各路影评人的说法，还是电影本身的问题——虽然视觉效果绚烂，但情节着实紊乱单薄。

　　这个解释当然也是合理的——大部分观众，都会做出同样的评价。

　　但这就是《阿凡达2》拉了的理由？

　　云石君觉得没这么简单。毕竟视觉效果重于剧情，这几乎是电影，尤其是大片的通行范式——电影跟电视剧不同，前者是导演的艺术，后者是编剧的艺术。而且好莱坞大片一直就是这个套路，视觉赏心悦目、内核单薄空洞的问题不是今天才有的，但这并不妨碍人家风靡全球数十年。就是卡梅隆自己的那两部封神之作——《泰坦尼克号》和《阿凡达1》，其实也都存在这个问题，但人家当年照样凭此征服全球，成为人类电影史上的里程碑。

　　同样的模式，同样的套路，而且还有导演和作品系列这个两个业已封神的全球顶级IP加持，为什么到了阿凡达2这里，就突然不行了呢？其实答案依然在影评人和观众那句：视觉效果绚烂，情结紊乱单薄当中。只不过，影评人和观众只是从电影本身角度就事论事，但深层次来看，其实跟美国全球领导力衰落，其实是存在极大的联系的。

　　美国的全球领袖力体现在哪里？按照最粗略的标准，可以分为硬实力和软实力两方面：硬的，就是强大的国力，而其背后则是美国在科技为首的先进生产力方面的引领；软的，则是意识形态，通过输出普世价值，塑造政治正确，将自己修饰成人类文明的灯塔，让全球民众敬仰和向往。要注意的是，这种领袖力并不简单的等同于霸权，它更多的是一种吸引力而非强制力，通过维持自己的优秀，来引诱或者吸引大家尊奉自己，追随自己，认同自己的领导。

　　美国的这种领袖力，同样体现在电影这类文艺作品中：

　　硬实力方面，好莱坞大片的绚烂视觉效果，本质上就是美国硬实力的体现：

　　首先，强大的国力，以及其延伸出的无以伦比的市场消费力，决定了美国电影工业有能力耗费巨资，将导演想象力最大程度的变现——毕竟人类的想象力本身是无限的，但能不能将这个想象力落地，变为大荧幕上的“现实”，而且变的有模有样，这就跟钱有莫大的关系。电影公司有钱，市场有庞大的消费力能为其买单，这就为导演的想象力落地，提供物质上的坚强保障。

　　其次，科技也为电影工业的发展，以及创新力的开拓，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支撑。毕竟观众都是喜新厌旧的，电影，尤其是大制作电影，永远需要追逐更好的观影效果，更刺激火爆的场景展现，更新奇的观影体验。而这些远脱离现实的视觉效果如何呈现？这自然离不开科技的加持。

　　而美国科技在过去几十年的蓬勃发展，就为好莱坞电影工业提供了坚实支撑——就拿卡梅隆自己来说。当大家对现实范儿的火爆场面看腻了，卡梅隆就给你献上一部《泰坦尼克》，里面除了现实流的精致奢华，同样有冰川沉船的精致特效，将传统2D电影工业的视觉效果释放到极致；等到大家习惯了这些，卡梅隆又携《阿凡达1》闪亮登场，用3DIMAX这种全新半沉浸式的观影体验，将观众，乃至整个人类电影工业带入新纪元。这种美国高新科技加持下的电影工业发展，每隔一个时代，就给大家带来一种截然不同的创新体验感，自然让好莱坞大片长期占据了世人的大脑，甚至定义了大众的电影审美范式。

　　而与硬实力不同的是，美国的软实力，则在全球观众脑海中烙下思想钢印，为剧情单薄空洞的好莱坞大片提供了强大的思想庇护。

　　大家都知道好莱坞大片一个通行弊端就是情结空洞，套路化严重，而且处处充斥着浓浓的美式道德。之所以如此，除了电影大片本身重视觉效果、轻情结内容的传统结构性弊端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好莱坞作为美国意识形态输出的重镇，天然受到美式主流意识形态——也就是普世价值、政治正确的强烈束缚。

　　这个其实是很正常的。毕竟好莱坞不是空中楼阁，虽然电影本身可以天马行空，但制作电影的企业和自然人，却都是实实在在的生活在现实世界中，生活在美国的现实世界中。他们的作品，也必须经过现实世界的筛选和认可，才能够搬上银幕，跟世人见面。既然离不开现实，那自然就要受现实束缚。而作为美国的电影工业，自然也就离不开美国意识形态和价值观的约束。

　　既然文艺创作必然要受意识形态束缚，那它自然免不了套路化、范式化。这个并不光在美国存在，在全球各地都普遍存在——任何国家包括电影在内的文艺作品，都不可避免的被自己国家的主流意识形态束缚。

　　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好莱坞大片横扫全球。之所以如此，并不是因为美式束缚就比其他国家的束缚少，美式套路就比其他国家的套路松泛，而是因为——仰仗于美国文明的强大，仰赖于美系意识形态的光辉，美式套路背后的意识形态，被普世价值划、灯塔化——所有人都认为美式普世价值，美式政治正确是正确的，不符合这些标准的是不正确。所以中国按照自己的道德和意识形态标准搞文艺审查，就被认为是钳制思想，控制文艺，大家看到这样的套路就腻歪；而好莱坞按照美式价值观和政治正确来定标准，定范式，大家就认为这是人类普世价值，这种束缚下的电影情节——虽然也是套路化，但大家就认为是顺理成章理所当然，可以接受。

　　荒谬吗？这当然荒谬！凭什么美式普世价值就是正确，只要和它不符合的就是邪恶？但很长一段时间，这就是整个星球通行的思维，是大众脑中的思想钢印！仗着这份通行全球的美国软实力，好莱坞大片在故事情结上也充满套路，但大家的宽容度和接受度，就要比其他意识形态审查下的套路要高的多！就像《阿凡达1》，一个残疾白人破落户，背靠自己的西方文明，就可以获得一帮野蛮未开化异族（阿凡达）认可，被其奉为领袖，然后带领他们挫败邪恶——这种破套路你搁中国人，搁阿拉伯人，搁印度人，大家就下意识觉得你吹牛逼不要脸，是类抗日神剧，印度神剧，但搁在2009年，大家却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所以，绚烂的视觉效果只是表象，美国无以伦比的硬实力和软实力，才是就是好莱坞大片能够横扫全球的内在原因。才是卡梅隆封神，《泰坦尼克号》、《阿凡达1》成为电影工业里程碑的深层次原因！

　　而到了2022，尽管卡梅隆的声望更甚当年，尽管有《阿凡达1》这个全球有史以来最最大电影IP加持，但《阿凡达2》却还是全球扑街！

　　这背后，其实折射出的是美国硬实力和软实力的双双衰落。

　　硬实力方面，阿凡达2的视觉效果绚不绚烂？依然绚烂！但这种绚烂，大家这些年都已经习以为常，别说其他的好莱坞大片也能见到，甚至中国等其他消费大国的电影大片中也能见到——当然，后者跟好莱坞比，或者一般好莱坞大片跟《阿凡达2》比，还是有一定差距；但这种差距远不如当年《泰坦尼克号》、《阿凡达1》那样悬殊，说到底已经只是量级差距，而非质级差距，这种程度的差距，并不足以让卡梅隆重复当年《泰坦尼克》和《阿凡达1》那种震撼——自然也就不足以支撑其之超级票房期待。

　　当然，如果卡梅隆又搞出一个里程碑式的电影科技突破，比如来个VR全沉浸观影体验，那哪怕剧情真是一坨屎，《阿凡达2》也照样可以再次封神。但问题是，这个不是卡梅隆自己想搞就能搞出来的，甚至也不是单凭好莱坞电影工业自己折腾就能成——它必须依赖于美国科技的又一次突破，再一轮进阶。但现实中，不管是因为科技真的陷入阶段性停滞，还是硅谷那帮科技公司不干正事，心思全放在搞垄断然后发债回购自家股票推高股价，反正这些年下来，VR、AR这类感官科技新突破，依然停留在概念或者半概念中，没有真正全面落地。

　　没有足够卓越的现实硬实力支撑，没有硬科技的进一步突破，卡梅隆纵有通天之能，也就只能做到这个份上。《阿凡达2》的视觉效果即便拉满，也只能让大家觉得不错，但远无法再让人惊艳叫绝。

　　而软实力方面，为好莱坞政治正确套路提供庇护的美式灯塔光环，也正在急速滑落。随着经济危机的逐渐爆发和社会矛盾的激化，西式普世价值、政治正确正在全球范围内急速去魅——中国、欧洲、中东、南美甚至美国内部，各种左翼、右翼、原教旨甚至MAGA思潮，都对普世价值和政治正确造成越来越大的冲击。

　　当然，破船还有三斤钉，西式普世价值和政治正确横扫全球几十年，一下被打倒那是不可能的——所以现在依然在勉力支撑。好莱坞作为普世价值和政治正确的精神洗脑基地，自然肩负重任。但问题是全球群众的力量虽然不足以马上推翻西式普世价值的意识形态统治权，但也来越多的人感到厌弃和恶心是挡不住的。

　　这就大大削弱了好莱坞大片的在情节套路上的说服力。以前好莱坞大片在政治正确的枷锁下设计剧情，虽然也是戴着枷锁跳舞，但因为大家都奉普世价值和政治正确为圭臬，所以它的套路大家还能接受，至少不反感——比如种族平等，重视家庭，追求个人自由、爱国（美国）主义等等，大家觉得理所当然。等现在普世价值和政治正确的皮被一层层揭掉，越来越多的人从现实境遇中感受到普世价值的虚伪， 乃至虚伪背后更深层次的利益设计，自然就对好莱坞套路背后的那套政治正确内核感到恶心和反感。一旦意识形态内核的白月光滤镜被打破，再抬头看这些在内核基础上设计出来的剧情套路，自然也就不再有以前的宽容。但卡梅隆，或者说好莱坞又不可能摆脱政治正确那套枷锁（你设计个MAGA类剧情试试？肯定轰动，但肯定没法上映，甚至资本都不会给你投钱让你拍），这种情况下，剧情内核要么死守政治正确，要么虚无化、虚泛化，自然就很难打动人心——说白了，就是普世价值衰落后社会的撕裂，族群的撕裂，让好莱坞无法再像过去那样，用一套意识形态内核来横行天下。

　　这就是《阿凡达2》扑街的深层次原因。表面上看，这是卡梅隆和电影本身的失利。但实际上，这是美国硬实力和软实力下降的必然结果。当美国无法再维持过去那样无以伦比的影响力和号召力，当它之于人类世界的领袖力，不再像过去那样崇高而不可动摇。作为美帝意识形态统治工具的好莱坞电影工业，也就无法再像过去那样，引领全球影视潮流，无法再想过去那样，为全球民众无脑追捧。卡梅隆和阿凡达这对顶级IP的扑街，只是这种领袖力的衰落，在社会意识文化潮流中的一个注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