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声：小老弟给大帝出新难题

lameihua

　　01 变局

　　最近俄罗斯在国际上颇为不顺，普京连今年的印尼G20峰会都没有参加。近期好几次的联合国投票，对俄罗斯也是颇为不利。

　　这种情况下，俄罗斯需要一些国际层面的交流，改善一下自己被孤立的处境。亚美尼亚首都埃里温举行的集安组织峰会就是一个契机。普京和白俄总统卢卡申科、亚美尼亚总理帕希尼扬、哈萨克斯坦总统托卡耶夫、塔吉克斯坦总统拉赫蒙、吉尔吉斯斯坦总统扎帕罗夫共聚一堂。

　　这些都是前苏联加盟国，理当团结一致，但现在它们内部也有不小的矛盾。比方说塔吉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之间时不时爆发边境冲突。

　　集安组织（准政治和军事组织）可以追溯到1992年，俄罗斯、哈萨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塔吉克斯坦、亚美尼亚和吉尔吉斯斯坦六个国家在乌兹别克斯坦首都塔什干签署独联体国家集体安全条约。

　　随后格鲁吉亚、阿塞拜疆和白俄罗斯加入此条约。其宗旨是建立独联体国家集体防御空间和提高联合防御能力，防止并调解独联体国家内部及独联体地区性武力争端。

　　到了1999年，阿塞拜疆、格鲁吉亚和乌兹别克斯坦三国宣布退出（后来乌兹别克二次加入、又二次退出）。在集安组织体系内，俄罗斯扮演了盟主的角色，其他国家类似小弟。

　　集安组织一直没能成气候，就在于它没能“防止并调解独联体国家内部及独联体地区性武力争端”，比如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之间的领土纷争，比方说格鲁吉亚和俄罗斯之间的领土纷争，比方说塔吉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之间的领土纷争，都没能解决。

　　峰会上，普京呼吁进一步扩大集安组织成员国之间的军事技术合作，支持为集安组织维和部队配备现代化武器和特种装备。然而他的呼吁并没有得到希望中的反馈。

　　02 难题

　　集安峰会上，卢卡申科说了一段较为动情的话：“你知道，最近在媒体讨论，集体安全条约组织的命运取决于俄罗斯联邦在乌克兰的行动。如果俄罗斯赢了——集体安全条约组织将生存，如果，上帝保佑，它没有赢——集体安全条约组织将不存在。在我们各国，也有许多头脑发热的人开始讨论这个问题。我觉得我们已经达成共识，如果上帝保佑俄罗斯崩溃，那么我们的位置就在这些碎片之下。”

　　卡卢申科这话的目的，和普京的呼吁类似，也是为了促进集安组织的团结。

　　然而根据集安组织秘书长斯坦尼斯拉夫·扎斯的说法，这次会议上讨论了两份文件，即关于援助亚美尼亚共和国的决定草案和集体安全条约组织集体安全理事会的宣言，最终都没有完成签署。

　　因为东道主亚美尼亚拒绝签字。

　　这是集安组织的决定首次难产。

　　对于盟主俄罗斯而言，集安组织是少有的几个还能当老大的区域性国际组织。峰会决定没能通过，意味着俄罗斯的地位降低，也意味着小老弟亚美尼亚给普京出了一个难题。

　　亚美尼亚总理帕希尼扬说，提交签署的集体安全条约组织关于援助亚美尼亚的宣言草案尚未充分完成，他还没有准备好“以这种形式签署这些文件”。

　　帕希尼扬在峰会上发言，“集体安全条约组织对局势缺乏明确的政治评估，拒绝上述决定可能不仅意味着集体安全条约组织放弃盟国义务，而且阿塞拜疆也将其解释为集体安全条约组织进一步侵略亚美尼亚的绿灯。这不仅与这封信相矛盾，而且与集体安全条约组织主要文件的精神和内容相矛盾。”

　　这话的意思有两点：

　　1、集安组织没有完成保护盟国的义务。

　　2、阿塞拜疆会因此变得对亚美尼亚更加肆无忌惮。

　　简单来说，就是帕希尼扬认为在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围绕纳卡地区的冲突中，集安组织没能给予足够的帮助，让亚美尼亚在战争中受到很大损失。

　　为什么说这是亚美尼亚给普京出难题呢？因为俄罗斯没办法解决纳卡危机。当年苏联时代，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在一个大锅里吃饭，都没能解决纳卡矛盾。本质上来说，纳卡危机是触发苏联解体的重要原因之一。现在大家分家了，俄罗斯更搞不定纳卡危机了。

　　那么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候（俄罗斯在国际上比较孤立）给普京出难题呢？需要从三个层面寻找答案。

　　03 三点原因

　　原因1、俄罗斯力有不逮

　　以前俄罗斯虽然也搞不定纳卡危机，但亚美尼亚仍然对俄罗斯抱有幻想，认为俄罗斯至少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其实从感情层面，普京个人还是倾向于亚美尼亚。举个例子，比如10月31日，普京在黑海之滨的索契调节亚美尼亚与阿塞拜疆冲突，当时天降小雨。

　　普京接见帕希尼扬时，亲自给他撑伞。而阿塞拜疆总统阿利耶夫要自己打小一号的伞。

　　但是乌克兰战争爆发之后，局势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首先，俄罗斯主要精力被乌克兰牵扯住，顾不上南高加索地区，很难解亚美尼亚的困境。

　　其次，俄罗斯在阿塞拜疆也有很大的利益，不可能完全支持亚美尼亚。

　　第三，由于西方对俄罗斯的制裁和封锁，导致俄罗斯更依赖土耳其。俄罗斯的能源和粮食，都需要从土耳其中转。土耳其又是阿塞拜疆的靠山。

　　土耳其之所以支持阿塞拜疆，是因为泛突厥主义，且两者之间信仰和文化高度相似。相比之下，亚美尼亚信奉基督教，在南高加索地区显得格格不入。

　　现在这种局面下，俄罗斯不可能为了亚美尼亚而得罪土耳其，所以亚美尼亚在俄罗斯那里基本看不到希望。

　　原因2、西方拉拢亚美尼亚

　　出于孤立俄罗斯的考虑，美国也在竭力拉拢俄罗斯的小弟们。美国不仅和哈萨克斯坦加强合作，还把手伸向亚美尼亚。

　　9月18日，美国第三号人物、善于搞事的佩洛西出访亚美尼亚。

　　这是自亚美尼亚从苏联独立之后，迎来的最高级别的美国官员。再加上佩洛西本身爱搞事的特点，以及之前窜访台海掀起过巨大的舆论风暴，所以她所到之处，都会吸引舆论关注；这次出行亚美尼亚也不例外。

　　佩洛西刚到亚美尼亚首都埃里温，立刻就有亲美派出来组织反俄集会抗议活动。

　　抗议者打出了美国的国旗，要求亚美尼亚退出集安组织，与俄罗斯切割，禁止俄罗斯电视频道在亚美尼亚播出。他们列出与美国加大交往的好处，要求与西方国家建立同盟关系；呼吁西方介入纳卡冲突，并向亚美尼亚提供实质的军事援助。

　　这种亲美集会，让佩洛西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为了刷足存在感，佩洛西与亚美尼亚领导帕希尼扬会面后做出了几点表态。

　　1、美国承认土耳其对亚美尼亚人的屠戮史，并支持亚美尼亚为民族复兴和国家富强做出的努力。——道义上同情亚美尼亚人的遭遇。

　　2、美国将对亚美尼亚提供安全方面的援助，美国谴责阿塞拜疆近日针对亚美尼亚发动的攻击。——道义上支持亚美尼亚人抵抗阿塞拜疆。

　　3、美国将提升与亚美尼亚的双边关系。

　　——这几点对亚美尼亚人来说，听起来很有诱惑力。能落实多少暂且不谈，但是相当于从俄罗斯的侧翼来一刀。

　　美国的拉拢，让亚美尼亚动了倒向西方的心思。

　　原因3、亚美尼亚想转头

　　04 亚美尼亚的苦

　　亚美尼亚的苦衷，就是太穷苦了。

　　伊斯兰教崛起之后，中东那块地方大部分都被征服了。当今的亚美尼亚之所以还能守住基督信仰，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在于，亚美尼亚大部分地区都是山地。

　　亚美尼亚人利用山地守护了最后的基督信仰（古代亚美尼亚很大，山地以外的地区都被征服同化了）。

　　但山地也意味着贫穷（这点可以参考同样地处山地的阿富汗），石油资源缺乏，矿产资源开采困难，所以亚美尼亚就成了中东穷国。

　　由于俄罗斯自己不善于发展经济，所以亚美尼亚跟着俄罗斯混了那么多年，经济依然不见起色。穷则思变，亚美尼亚寻思着开始亲西方，改善处境。

　　帕希尼扬原本就属于亲美派，纳卡战争之前，他为了表达对美国的态度，不断地选择去俄化。但是由于亚美尼亚本身贫穷且狭小，美国也没把它当回事。所以纳卡战争爆发之后，西方不想管它，俄罗斯也不想全力去救它。

　　最后逼急了没办法，帕希尼扬又想办法和俄罗斯搞关系。鉴于亚美尼亚是集安组织成员，且俄罗斯的小弟也不多了，就又想着拉一把，但是又没能力拉彻底（参见普京一直试图调节纳卡危机）。

　　乌克兰战争爆发之后，美国为了孤立俄罗斯，又开始试图拉拢俄罗斯的小弟。所以才有了佩洛西访问亚美尼亚的事儿。

　　美国抛媚眼，又给了亚美尼亚投靠西方的幻想。这次亚美尼亚给普京抛出难题，也算是对西方的一个回应。

　　其实亚美尼亚这个反应和乌克兰、格鲁吉亚倒向西方的原因类似，都想倒向西方吃大户。归根结底还是俄罗斯自己经济没搞好，导致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昔日的小兄弟纷纷倒向曾经的对手的怀抱。

　　这里不由得想起一句话：发展才是硬道理，金玉良言呐。其实世间大部分矛盾，都可以在发展中解决；小部分无法通过发展解决的矛盾，交给岁月去埋葬好了。俄罗斯貌似还不太明白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