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哥：乌镇的两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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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常，乌镇游客中心有观光车折返于各个景点之间。

　　这几日，去世界互联网大会各论坛，得先从游客中心走到一个集结点，才得以坐车。

　　这段路程大约需要15分钟，在湖中间的栈道拐来拐去，通过一座石拱桥后，能看到一座别致的建筑物。

　　它静静地矗立在水中央。它就是木心美术馆。

　　对于文青来说，木心是个符号。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木心这首诗写的就是乌镇旧时光。

　　因近京杭大运河，乌镇富庶，文风蔚然，自宋至清千年时间里，乌镇出了贡生160人，举人161人，进士及第64人，另有荫功袭封者136人。

　　木心，1927年出生于一个乌镇大户人家，痴迷文学和美术。关于乌镇的历史和文脉，他后来这么写：

　　明清年间，乌镇无疑是官商竟占之埠，兵盗必争之地，上溯则梁朝的昭明太子萧统在此读书，斟酌《文选》。《后汉书》的下半部原本是在乌镇发现的。唐朝的银杏树至今布叶垂荫、葱茏可爱。乌镇的历代后彦，学而优则仕，仕而归则商，豪门巨宅，林园相连，亭树、画舫、藏书楼……，寻常百姓也不乏出口成章、白壁题诗者，故每逢喜庆吊唁红白事，贺幛挽联挂得密密层层，来宾指指点点都能说出一番道理。骚士结社，清客成帮，琴棋书画样样来得。

　　民国后，因为铁路、公路的兴起，京杭大运河没落，乌镇的年轻人都外出谋生。

　　木心20岁时也离开乌镇，到西湖边支起画架。在上海美专求学期间，因参加学生运动，被勒令退学。自此开始了他颠沛流离的青春。

　　他的命运恰如他笔下乌镇的文脉坠落：

　　乌镇人太文，所以弱得莫名其妙，名门望族的子弟，秀则秀矣，柔靡不起，与我同辈的那些公子哥儿们，明明是在上海北京读书，嫌不如意，弗称心，一个个中途辍学，重归故里，度他们优裕从容的青春岁月，结婚生子，以为天长地久，世外桃源，孰料时代风云陡变，一夕之间，王孙末路，贫病以死，几乎没有例外。我的几个表兄堂弟，原都才华出众，满腹经纶，皆因贪恋生活的旖旎安逸，株守家园，卒致与家园共存亡，一字一句也留不下来。

　　1956年到1979年，木心在审查、关押、劳改、释放中度过。

　　1982年，木心去了美国。后给一群年轻人讲授文学，其中一个叫陈丹青。

　　2006年，木心在陈丹青的陪同下由纽约搬回乌镇。

　　2015年，坐落于乌镇的木心美术馆修建完成，由贝聿铭弟子、纽约OLI事务所冈本博、林兵设计督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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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光车集结点对面有条小巷子，入内，可见宏源泰染坊。看过《似水流年》的人对此应该不陌生。

　　2001年，黄磊还很瘦，有一天，他坐飞机看杂志，看到杂志上繁体的乌镇，瞄了一眼误以为是“鸟镇”，看了文章才知道是乌镇。

　　当时他正为电视剧《似水年华》四处勘景，阴错阳差就去了乌镇。“第一次去乌镇，刚好是黄昏……我仿佛来过这里……”

　　那年，乌镇东栅景区刚开业，《似水年华》的播出吸引一众文艺青年追剧，乌镇走入了文青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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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有了乌镇戏剧节。

　　再后来有了乌镇的深夜食堂。

　　再后来有了乌镇世界互联网大会。

　　书生羊肉面馆的墙上挂有大咖的就餐旧照，还能认出是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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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5年元旦，木心悄悄回过一次乌镇，祖屋不复当年模样，故乡面目全非，他无比失望，写下《乌镇》一文：“永别了，我不会再来。“

　　后在乌镇操盘手陈向宏的反复邀请下，他才答应返乡安度晚年。

　　乌镇的水是淡绿的、含糊的，乌镇人几百年来都是这么地饮用过来。

　　木心小时候，站在河埠头，呆看淡绿的河水慢慢流过，一圆片一圆片地拍着岸滩，微有声音，不起水花。

　　等他垂垂老矣时，站在河埠头，又看到了与儿时所见完全一样，愕然心喜，他决心将这样微有声息不起水花地一圆片一圆片地写下去。

　　2011年，木心去世。这种“微有声息不起水花地一圆片一圆片”无人能再写出。

　　2013年，陈丹青将木心昔年在纽约授课的笔记整理出版，书名《文学回忆录》，一时风行，木心赢得身后名。

　　那时的人们还热爱文学，相信梦想。差不多同一时刻，移动互联网狂飙突进。

　　2014年，世界互联网大会在乌镇召开。乌镇换了一张名片。

　　昔日，年过半百的木心看到自己19岁时的照片，痛哭不已。“岁月不饶人，我亦未曾饶过岁月。”

　　幸好他还能写。“文学是一字一字地救出自己，艺术则是个最好的梦”。

　　现在斯人已去，存有他全部作品的美术馆孤独地立在水中央，看互联网过客们，如过江之鲫，来来往往。

　　互联网会是一个最好的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