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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石:该斗争时就得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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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1-6 17:27:0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公元前141年,汉武帝刘彻即位,并于翌年1月19日登基,当年始建年号,史称"建元"。

  武帝登基时,离汉朝开国已经过了60余年。这60年里,汉朝一直秉持黄老之术,坚持休养生息,经过几代皇帝的坚持,尤其是长达40年之久的文景之治,汉朝国家财富得到了极大的增长,史书称当时京师之钱累巨万,贯朽而不可校。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充溢露积于外,至腐败不可食。

  不过,富则富矣,强则尚未。毕竟北方的匈奴,依然犹如一座大山,死死压在汉朝头上。这座大山,不仅严重破坏了北方边境地区的生产,威胁汉廷的安全,而且在财政上也给汉廷造成巨大的负担——最重要的是,这种负担是持续性、长期性的,只要匈奴压力不解除,汉廷就不得不维持庞大的边境防御性驻军。而且,名声上,汉朝还要背负着被迫和亲的屈辱——相当于承认了弱者的地位。

  所以武帝希望改变这一切,打破这个头上的桎梏。

  不过,武帝的雄图壮志,受到窦太后和黄老派技术官僚的抵制。

  其实站在黄老派立场上,他们抵制也是有道理的:文景之治彻底改变了国家贫弱之貌,让汉朝之富庶前所未有。虽然匈奴压力仍在,但实际上这个时期的匈奴,已经过了鼎盛期,以当时的汉匈实力对比,它虽然仍不时侵扰边境,但真要说大规模南侵中原灭亡汉室,是做不到的。

  继续维持现状,也就可以延续文景传下来的繁华和安宁。虽然面子上难看些,虽然北方边境断断续续的袭扰依然不会停,虽然国防压力和开支巨大,但过去几十年大家都这么过来了,也没有闹出什么大碍,那就没必要主动打破现状。而如果跟匈奴翻脸,那必然是绵绵不绝的战争,甚至大战。战争会消耗辛辛苦苦积攒的资源财富,也造成巨大的伤亡,甚至有可能失败——到时候局势会更加糟糕。

  很明显,武帝和黄老,在国家发展方向方面发生了不可调和的冲突。

  不过随着窦太后去世,武帝亲政,摆脱掣肘后,他依然决定打破套在这个头上的枷锁,绵延数十年的汉匈战争拉开序幕。

  当然,凭借更先进的生产力和更强的组织能力,汉廷最终赢得了战争的胜利,匈奴被彻底打残。不过也不出黄老派所料,战争也造成了不小的损失——文景留下的财富积累被消耗一空,军队的伤亡也非常惨重,以至于武帝晚年开始,汉廷又修养了几十年,才重新恢复繁荣。

  那么,从这场战争值得吗?

  如果从当世人角度来看,这个可能确实难说。但在后世人眼中,这是非常值得的。因为从历史经验来看,北方草原的生产力有限,随着人口膨胀超过草原承载力极限,他们必须要通过战争解决过剩人口——要么分裂而互相攻杀,要么南下入侵中原——按照现在的说法,这也是某种意义上的过剩产能出清。

  对于草原游牧部落来说,自相残杀,性价比肯定不如南侵富庶的中原——打赢了,可以夺取中原富庶之地的财富;打输了,也不过是解决过剩人口,让草原生态重回平衡;最次的情况,惨败导致分裂,这情况也不会比自相残杀更坏。

  而对草原统治者来说——它更是别无选择。如果草原是分裂状态,为顾忌中原王朝的强力报复,他们可能还只能被迫自相残杀;但既然草原现在是统一状态,那匈奴单于如果不想自家因为财富不够分而内讧,那就只有南侵一途。

  匈奴自冒顿单于统一草原以来,也已经历时六十余年。六十余年无大战,中原在生息,草原人口也在不断繁衍。不同的是中原可开发土地较多,所以在武帝初年时农业潜力尚未释放完毕,新增人口仍可以通过土地开荒来解决;而草原本就不存在开发一说,所以牧业潜力一开始就已注定;当人口增长到一定程度,就超过草原承载极限,接下来就只能通过战争解决。

  所以,汉匈之战,其实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不管武帝本人是否有剿灭匈奴的决心,他在位的这段历史区间,汉匈都会掀起大战——这是历史进程的必然。

  但虽然是战,以避战之心应战,和以斗争之心主战,这个展现出的格局,以及对历史的影响又截然不同。以避战之心应战,其目的就仅仅是为了苟安,所谓的战争,目的仅仅是被动防御,击溃敌人,挫败对方对中原的进攻即可。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自身损耗较低,但代价就是治标不治本——由于匈奴没有伤筋动骨,那么只要这个草原统一政权还在,元气稍有恢复,它就会再次南侵。甚至,由于每一次的失败都会加剧它的内部危机,但这种危机又不至于让其马上分裂解体,这种情况下,为了挽救国运,它就会更加歇斯底里,更加急迫的南侵中原。

  而以斗争决心应战,格局就完全不同,目的是彻底打残匈奴,逼迫其内讧解体,让其长期性的丧失南侵中原的能力。

  这算得上是一劳永逸。但鉴于匈奴的强大实力,这么做就算成功,自己肯定损失也非常惨重。

  那么,哪一种选择是正确的?这个没有固定之说,得根据不同时期的形势来看。如果是在文景时,那前者是正确的。因为那时候中原还在恢复期,国家实力还不够;而反观匈奴,虽然已经过了冒顿时代的巅峰,但国力依旧鼎盛。这时候汉廷当然是能苟则苟,拖一时算一时。

  但到了武帝时代,汉朝已经进入发展的巅峰,财富和人口也已经逐渐逼近当时生产力条件下的极限(武帝前期对南越、东南、云贵的吞并,侧面证明当时中原剩余可开发土地已经不多,有必要需要寻找新的疆土——哪怕这些土地的开发潜力远不如中原);而反观匈奴,虽然整体依然强大,但因为人口按照发展趋势计算,已经提前逼近草原承载力极限,已经有内部不稳,衰落分裂迹象。

  所以,以进击代替回避,以斗争代替隐忍,其实是合适的。何况从大历史角度来看,国运自有兴衰周期,汉朝在内部生产力即将触顶的情况下,如果既不能出现技术革新解放生产力,又不能找到足够的新增可开发土地,这种情况下也有必要跟匈奴决战——对外打破最大的国家威胁,对内借此机会强化改革,完成生产关系的调整和财富的重新组合分配,这样才能为国家争取更长久、更舒适的生存环境。如果继续拖下去,不仅有可能错过对匈决战的最佳历史时期,内部也会因各路豪强的土地兼并和财富集中而导致矛盾积累。拖下去,如果匈奴出了一位雄主,汉朝却在逐渐陷入内部阶级矛盾而不能自拔,那历史就有可能改写。

  在这种背景下,汉武主动发起了汉匈之间的决战。这场绵延数十年的决战,在当时看来确实消耗掉了文景时代的留下的财富,甚至因为汉武帝本人的过于好大喜功,产生了严重的副作用。但成效也是十分显著的:

  外部,汉朝彻底击败了匈奴,迫使其走向分裂,从此以后,草原陷入了几百年的混乱,再也不能威胁中原。哪怕中间历经王莽篡汉、三国分裂,这种对游牧民族来说千载难逢的南侵机会,也因为汉武掀起的这致命打击,草原只能对此有心无力。即便再过数十年,到八王之乱,中原彻底溃败,由于游牧各部缺乏统一的组织体系,这种南下也伴随着彼此间的相互攻杀,汉人也正有赖于这种游牧部落的分裂,才得以在仅仅只是初步开发的江南站稳脚跟,延续华夏文明的薪火传承。而如果没有汉武对匈奴的这场决战,恐怕五胡乱华就会提前上演——而当时的草原依然保持着匈奴似的大一统强权状态,而当时的江南,连初步开发都还没有进行,这种状况下,即便汉人衣冠南渡,最后能否躲过追杀,能否将民族、文明的种子传续后世,就真的不好说了。

  而在内部,汉武也在此过程中完成了国家意识形态的重塑和生产关系的调整——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不管后世对此有多少非议,但它第一次在意识形态层面,实现了对中国人思想认知的统一;战争需求下的中央集权,不仅强化了中枢的控制力,也间接推动了生产关系的重新洗牌——土地兼并和士族豪门崛起因此被大大延后。

  总而言之,这一场以斗争姿态展开的汉匈之战,虽然代价巨大,但收益更丰。于汉廷而言,它从此不用再承担外部安全的恐惧,不用再承担巨大的国防开支;于当时的民众而言,虽然汉匈之战确实蒙受了损失,但从长远看,战胜匈奴后,他们承担的赋税也大幅降低,土地兼并在未来一段时间内也大为缓和;

  这还是当时的收益。至于历史收益,更是非凡!

  怎么个非凡法?

  我们可以从朝代、国家、民族、文明四个维度来解析。

  汉匈之战的胜利以及衍生的一连串地缘政治反应,不让汉朝这个朝代建立起了巨大的威望。

  这个威望,体面在王朝层面,就是汉朝王莽篡汉失败后,得以在“人心思汉”的氛围中继而中兴——甚至献帝禅位后,还能由刘备在巴蜀搞出个季汉,生命力之强无疑伦比;

  在国家层面,汉朝的崇高威望,大大降低了其对云贵、辽东、南越、闽越、瓯越乃至西域等新开拓的生存空间的经营成本,对中国新增版图的稳定起到了极为重要的意义。

  在民族层面,汉朝的威望,协助中国人实现了从华夏族到汉族的概念升级——周朝时被作为非我族类的东夷西戎北狄南蛮,他们与华夏族的融合持续了数百年,直到汉朝,才在汉族这个崭新概念下,以文化的形式真正融合到了一起。换句话说,中国人在这时,才彻底实现了由血缘民族向文化民族的转型——而后者的边界,无疑比前者要广阔的多。

  文明层面。汉朝的威望,使得华夏文明第一次冲出传统中原地区,得到传播到今天东亚大陆上的几乎所有地区——而且这种传播跟以前不同,它并不完全依仗于汉族物质层面强力干涉下,异族的被动屈服;更多的是异族在见识到了汉室威仪后,精神层面的主动认可——东亚世界的异族,从这里开始,普遍形成了汉文明为上等文明的心理认同。

  这一切,都是汉朝的历史遗产。而这些历史遗产的形成,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汉匈之战的胜利!

  而贪图眼下繁华,该斗争时不斗争呢?这样的例子历史上也有,就是北宋。燕云十六州,不仅是中国故土,也对北宋防务体系同样至关重要。

  按说这样的地方,但凡国力具备,无论如何都得夺回来。早期时辽国兵强马壮,暂时无力图之,签个檀渊之盟也算可以理解。但随后百年时间里,为了贪念繁华安宁,竟然真把盟约当成了不可逾越的雷池——这等于是为了眼前之苟安,把自己的国家安全置之不顾。

  而下场大家也知道了——大宋不可能永远生活在巅峰期,随着时间推移国力下滑,既没有了足够的军事能力,又没有燕山地缘屏障加持,所谓的东京梦华,最终就在一朝之内成为齑粉。

  过去很多人还以檀渊之盟维持的宋辽百年和平而为之辩护。但看今日欧盟之状——如今任人拿捏的欧盟,又何尝不是另一个翻版的北宋?国家安全不掌握在自己手中,而系于人手,再多的繁华,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世界是不断变化的,你自己不想走出舒适区,哪怕就算你的敌人现在也跟你一样,二者之外,也会有你想不到的敌人出现。

  其实大宋也不是没有试图改变,王安石变法的富国强兵,就是想重掌自主权——获得足够的地缘保障,重建强大防务体系。但宋神宗和王安石君相,最终还是抗不过建立在无保障和平基础上的地主利益集团的反对,以及强大的历史惯性。

  不过饶是如此,宋朝某种意义上还是靠这次走出舒适区的变法,最终得以苟延残喘——毕竟这次改革还是锻炼出了一支能战的西军。虽然这支军队也并没有挽救北宋的命运。但至少在南宋开国立足未稳时,为它提供了军事支撑——后来的所谓中兴四将,除了岳飞,其他韩世忠、刘光世、张俊,皆出自西军。

  总而言之,该斗争时就得斗争。很多人以为斗争是一种消耗。这话没错。但收获与付出,本来就是相伴相成的。最怕的,就是你该斗争时不斗争;等天下形势改变,你不得不斗争时,突然你就会发现,你已经丧失了斗争的能力和时机。真到那时,你努力创造的一切,所钟爱的一切,都将只能成为敌人的盘中餐下酒菜,留给世人的,就只剩下《清明上河图》的遐想,和《东京梦华录》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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