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声：两个邻国又干架了！

lameihua

　　前天就想写写这个事，但耽误了。

　　塔吉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又干架了。双方的边防军于9月14日发生交火事件，两国相互指责对方先动手。

　　吉尔吉斯斯坦官方通讯社卡巴尔援引卫生部报道称，该国有24人遇难，103人受伤。

　　塔吉克斯坦政府尚未公布伤亡数字。

　　吉尔吉斯斯坦总统和塔吉克斯坦总统在上合峰会期间举行会晤，就冲突达成共识，决定立即停火撤军，共同查找冲突原因并立即解决；此举防止了局势进一步恶化，暂时维持了中亚地区的和平。

　　01 不安定的邻居

　　总体来说，塔吉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的这次冲突干架并不算严重；但问题的关键在于两国经常冲突干架，仅今年以来就冲突了两次；2021年冲突了好几次，且造成不少伤亡；再往前，也是频繁冲突。基本上每年都要发生多次冲突。

　　像今年冲突两次，已经是双方都非常非常非常克制的结果了。

　　就地球村局势而言，塔吉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存在感并不强，地处欧亚大陆腹地，土地贫瘠，经济落后；且民风相对淳朴，不善于打嘴仗（相对于韩国、波兰、土耳其等油管五常）。所以地球村舆论圈很少关注他们，甚至连双方干架报道都不多。

　　但是塔吉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两家，对中国和俄罗斯都比较重要。

　　首先，它们是前苏联加盟国，现在也是俄罗斯主导的集安组织成员。

　　以前双方冲突，俄罗斯会从中调停。这次俄罗斯未必有那么多精力调解中亚伙伴之间的关系，因为俄罗斯的主要精力还是在乌克兰战场。

　　除了乌克兰战争，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也在干架，也需要俄罗斯调解。

　　其次，它们是上合组织创始成员国，且是“路带战略”的必经之地。

　　这次干架发生在上合撒马尔罕峰会开幕之前，让人觉得很蹊跷。从好的一面来说，两国领导人都会参加上合峰会，他们也许会在撒马尔罕找到一个暂时解决问题的契机（注意，是暂时，因为矛盾不是短期可以解决的）。

　　第三，它们是中国的邻国，关系着中国西部边疆的安全。

　　两位邻国可以不关注，但中国一定要关注。历史上它们都曾是中国的领土，但近代被沙俄分割出去（1864年《中俄勘分西北界约记》丢的）。李白的家乡碎叶城（安西都护府的四大重镇之一，也是古丝绸之路西端重镇），也就由此成了外国领土。

　　所以中国不仅要关注，还得分析问题的根源，究竟是两国矛盾引起的，还是外来势力干预。要知道美国一直很乐意在中俄周边搞事，时不时在中亚煽风点火。而中亚紧邻中国新疆，仅仅在去年，西方还在拿中国新疆挑拨是非。塔吉克斯坦与吉尔吉斯斯坦恰好又与新疆挨着。

　　美国撤离阿富汗之后，中亚总体上还算平静。但塔吉克斯坦与吉尔吉斯斯坦之间的历史和现实问题，会成为危及中亚局势的一个潜在火药桶。

　　02 历史伤痕

　　大家的印象中，中亚几个国家虽然存在感不高，但处事风格还算务实低调，且大多奉行平衡的外交策略。

　　中亚各国和俄罗斯关系保持得还不错，有困难也经常找俄罗斯帮忙。比如年初哈萨克斯坦动荡，就是俄罗斯帮忙平息的。

　　中亚各国和美国也有各种合作。

　　在上合组织内，中亚各国也占据着比较重要的位置。中国推动的路带计划，它们也比较支持，且能分享红利，做到互惠互利。

　　土耳其要搞泛突厥联盟，中亚各国也参加了。

　　甚至印度想去中亚刷存在感，它们也捧场。

　　所以很多朋友纳闷，既然中亚各国可以在国际中奉行务实的外交策略，为何塔吉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不能和平相处呢？

　　答案1、地缘环境恶劣。

　　塔吉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大部分领土都在帕米尔高原上，属于那种苦寒之地，生存条件极其恶劣。但是极度的严寒并没有降低两国的火药味。

　　答案2、历史问题复杂。

　　通常情况下，恶劣的自然环境会让人类团结。

　　但当涉及到两个国家的边界问题时，恶劣的自然环境会让边界模糊。历史上的帕米尔高原上，国家边境就是一本糊涂账。

　　苏联时代，塔吉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之间的边境就不清不楚。塔国就有两块飞地位于吉国境内，它们叫沃鲁赫与凯拉加奇，而沃鲁赫及周边地区便成为近年来双方边界冲突的焦点。

　　苏联还在时，大家都是加盟国，很多问题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再加上苏联本身也喜欢在不同加盟国之间搞“领土连环套”，比如把克里米亚从俄罗斯划给乌克兰，把纳卡划给亚美尼亚等等，所以也不想弄清楚塔吉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的边境问题。

　　反正那时是出了问题就是中央裁决。

　　但是苏联解体之后，塔吉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的边境勘定就成了致命的问题。到如今两国的边境线大概980km，勘定好的有580km，还剩下400km搞不定。因为巨大的现实难题，导致两国一直谈不拢。

　　03 现实难题

　　现实问题，便是水资源。

　　两国大部分地区都处于帕米尔高原。众所周知，高原通常比较缺水。

　　帕米尔高原（波斯语，意为平顶屋），地跨中国新疆西南部、塔吉克斯坦东南部、阿富汗东北部、吉尔吉斯斯坦东南部、乌兹别克斯坦东部，连接昆仑山、喀喇昆仑山、兴都库什山和天山等巨大山脉。

　　朋友们通过这些介绍应该能明白帕米尔高原的特点：

　　1、有国际性质，从青藏高原一直延伸到中亚。主要特点是东高西低，且海拔很高。

　　2、特殊的地形导致水资源分布不均衡。比如位于帕米尔西部的乌兹别克斯坦极为缺水，如果只使用本国的水资源，只能保证其14%的水资源需求。

　　3、东部海拔较高的地方冬季降雪丰富，冰雪融化会带来珍贵的水资源。塔国和吉国历史恩怨的核心也在这里。两国边境问题搞不清，放别处还可以“搁置争议”，但涉及到水资源利用，那就是生死存亡的大问题。

　　根据统计，塔国与吉国近10年来，双方边境地带的冲突无数次，基本上每年都要搞很多次冲突；核心都是基础设施建设和水资源利用等问题。

　　过去两国纷争主要集中在一个名叫费尔干纳的盆地。总面积只有2.2万平方公里（大约相当于北京市和深圳市面积之和），却是吉国、塔国和乌国共享。吉国和塔国的争议领土也在费尔干纳盆地。

　　虽然费尔干纳盆地面积不大，但是好几条河流经那里，雪山融化的水通过河流汇集到那里，形成丰富的水资源。

　　尤其是流经费尔干纳盆地的伊斯法拉河上，有一个名叫Головной的水库，俄语名为“头部水库”。

　　苏联时代搞计划经济，水库供吉国、塔国、乌国三兄弟使用。那时候都是社会主义大家庭，倒也没事。

　　苏联解体之后，问题就来了。

　　吉国认为自己拥有头部水库主权：

　　理由一，水库目前在吉国控制之下。

　　理由二，水库最早由吉国出资修建。

　　如果确认水库属于吉国，那么吉国就有使用水库水资源的优先权。但问题是，下面的塔国和乌国也非常依赖水库的水资源。

　　塔国拿出苏联时期1924—1927年和1989年的塔国地图以及苏联文件，宣称“水库早就划到了本国境内”。

　　所以塔国也认为自己拥有水库主权。而塔国在吉国境内的飞地沃鲁赫也离水库不远。

　　如此一来，问题就变得很无解。面对这种领土加资源的纷争，神仙也没辙。所以过去很多年，双方动不动就干架，透过现象看本质，其实还是争夺水资源的控制权。

　　即便两国边防军不想动手，但领土争议区的百姓也会经常因为用水而殴斗。几乎每次殴斗都会把双方的边防军卷进来。日积月累，矛盾越来越大，信任越来越少。

　　在高原地区，谁控制了水资源，谁就掌控了主动权。更为典型的例子是印度和巴基斯坦争夺克什米尔控制权，其实也是争夺印度河上游水资源的控制权。只不过塔国和吉国实力有限且性格相对平和一点，所以冲突才没有印巴那么激烈。

　　04 解决方案

　　要说解决方案，有好几个层次。

　　第一层面，从塔国和吉国看，基本上已经无解。

　　因为两国实在是太穷了，穷到两国2021年GDP总量不足100亿美元。你没看错，是全国的GDP总量。

　　塔吉克斯坦面积为14.31万平方公里，人口约为960万；2021年的GDP为85亿美元，人均GDP只有812美元。

　　吉尔吉斯斯坦面积近20万平方公里，人口664万；2021年GDP不到75亿美元，人均GDP为1123美元。

　　这么小的体量，这么脆弱的基础，根本没有资源谋发展，搞一个大型水电站都可能让国家财政捉襟见肘。

　　所以两国人民才会经常为抢夺水资源大打出手，而不是重新搞水利工程。

　　第二层，从上合层面上谋发展。

　　想要解决两国的纷争，首先得解决争议地区人们的用水问题。要解决这个问题，可以多搞一些水利工程。

　　塔国和吉国自己搞不起来，上合组织帮助他们搞些基础水利工程完全没问题。

　　但上合组织也不是慈善机构，也需要考虑收支平衡。理论上来说，两国有大量的矿产。但是说实话，帕米尔高原那个地方开采难度实在是太大了。它们的地形和阿富汗类似。阿富汗的矿产储量更大，但始终无法有效开采。

　　总而言之，即便在上合层面，也比较难搞。

　　由于两国经济基础较差，发展比较困难，政治层面就很容易不稳定。尤其是面对善于搞颜色革命的美国来说，很容易在中亚制造动荡。

　　从美国角度看，中亚本身也许没有太大价值，但是动荡的中亚能同时牵扯中国和俄罗斯两国的精力，就会忍不住想投入资源。

　　就在前不久，美国际开发署副署长安贾莉在国会表示，为削弱中亚对中俄两国的依赖，美国应加强相关地缘战略，通过刺激美资在该地区的投资，来帮助区域稳定与合作，促进法治与人权，以令达到中亚亲近西方的目的。

　　这相当于要明目张胆地插手中亚了。所以中亚大多数动荡，基本上都有美国的身影。在美国衰落之前，这种局面都不会改变。这既是大国博弈的一部分，也是海权和陆权斗争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