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夫老牛：从强势崛起到盛世危机，这个超级大国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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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接上篇，斯大林去世以后，经过一系列的政治斗争，著名的“玉米爱好者”、“皮鞋打击乐手”、“弹道导弹狂热信徒”——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赫鲁晓夫成功就任苏联新的最高领导人。

　　3.赫鲁晓夫时代的种种战略失误

　　他一上任就玩了个大的，造成了整个苏联以及共产主义阵营的动荡。

　　1956年2月14日，苏共召开（19+1）大。正常会议结束后，赫鲁晓夫又把党代表们请回会场，在长达4个小时的时间里发表了那篇著名的《关于个人崇拜及其后果》的秘密报告。

　　这份秘密报告彻底否定了斯大林对党和国家所做出的的历史贡献，彻底否定了社会主义计划经济体制的斯大林模式在国家社会经济发展过程中的积极作用。

　　秘密报告一出，造成了苏联国内巨大的思想混乱，也在整个共产国际引发动荡。

　　首先是斯大林的故乡，格鲁吉亚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爆发了大规模的示威游行，抗议赫鲁晓夫对斯大林的污蔑，反对当权者对斯大林光辉形象的毁损，并要求赫鲁晓夫下台。

　　赫鲁晓夫全盘否定斯大林的政治鲁莽行为造成了许多曾经对斯大林同志无比崇拜，对共产主义信仰无比坚定的党内政治精英们，三观都被震塌了。这其中就包括成为苏联解体重要推手的戈尔巴乔夫与叶利钦。

　　与此同时，先是波兰然后是匈牙利接连要求摆脱苏联的控制，走向各具本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苏联为了控制东欧国家，压制反对的力量，接连派军镇压。

　　后面又相继发生了捷克斯洛伐克的“布拉格之春”，苏军纠集华沙组织成员国的军队派兵镇压，大大损害了苏联的国际形象，让东欧各国乃至共产主义阵营的其它国家都对赫鲁晓夫统治下的苏联走上大国沙文主义与修正主义道路感到恐惧和担忧。

　　可以说，就是因为以意识形态立国的苏联，因为赫鲁晓夫的鲁莽和激进举措使得其立国之本发生了动摇，结合此前苏联成立之初就自带的原始BUG，看起来依然异常坚固的苏维埃堡垒其实已经产生了裂缝。

　　在国际上，苏联开始与美国全面争霸，让本就经济实力不如美国的苏联财政更加雪上加霜。可以说，自从苏联与美国展开全球争霸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后面的悲惨结局。

　　这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事件就是发生于1962年的古巴导弹危机。

　　事件的详细经过就不用赘述了。当年，毛主席对赫鲁晓夫领导下的苏联在古巴导弹危机当中的表现，有过这样一段经典的评论，批评其前期犯了“左倾冒险主义”的错误，后期对美妥协又犯了“右倾投降主义”的错误。

　　苏联与美国在古巴导弹危机激烈博弈后妥协的举动，也在共产主义阵营内部引起不小的骚动。可以说，为了全人类的未来，美苏在发动核战争的最后时刻能够保持理智并达成妥协是值得肯定的，但是作为丢了面子获得了一些战略安全保证的苏联，却在国内外进一步丧失了威信，其“老大哥”的地位已经开始动摇。

　　另外，为了和美国全球争霸，苏联也大力援助在共产主义阵营里面的兄弟国家，这给本就不富裕的国家财政背上了沉重的负担。

　　还是以古巴为例，导弹危机结束以后，为了继续拉拢古巴，让古巴成为苏联在美洲最亮眼的“反美堡垒”，苏联政府几乎是“包养”了古巴。

　　根据苏古签订的经济援助协定，凡是古巴出产的农产品，苏联政府一般都以高于市场价数倍的价格打包收购；凡是美国和西方国家对古巴禁止出口的能源矿产以及工业制品，苏联政府也以极其低廉的价格出售给古巴；为了支持古巴的产业，用于农业生产的化肥、农用机械等，苏联政府也几乎是白给的方式援助给古巴；此外，苏联政府还每年给古巴政府低息或无息贷款15亿美元，而且一旦古巴声称“无力偿还”，基本上就会被苏联免除债务，以至于到了苏联解体的时候，苏联政府一共给古巴提供了617亿美元的经济援助，25亿美元的军火援助以及数百亿美元的优惠贷款。

　　当然，古巴至今任然在拉丁美洲傲视群雄的教育和医疗水平，也是靠着苏联的技术援助而打下的雄厚基础。

　　也正是从赫鲁晓夫时代开始，苏联的对外援助从社会主义兄弟国家扩展到了第三世界国家。根据专门对负债国债权国提供债务安排服务的国际机构《巴黎俱乐部》以及苏联官方在1989年公布的资料显示，从1949年到1989年，苏联对外整体援助规模高达858亿卢布，约1490亿美元（这还不包括军事、技术援助以及各种援助性质的非市场交易行为）。

　　可以说，巨大的经济援助规模也成为最终拖垮苏联经济，引发全面政治、经济和社会危机的重要推手之一。

　　赫鲁晓夫作为当时苏联最高领导人，在国家战略上犯下的最大错误就是与中国的关系弄砸了。

　　当年，斯大林出于战略需要，也是对中国在朝鲜战争当中做出巨大牺牲与贡献的肯定，才决定帮助中国发展工业，强大国防，帮助自己在远东地区顶住美国的压力。

　　结果，到了赫鲁晓夫时代，他错误低估了中国捍卫自身领土主权完整，坚持走独立自主发展路线的决心，在所谓的“联合舰队”与建设长波电台的问题上彻底和中国决裂。

　　这样，苏联又被动陷入两线作战的尴尬境地，并最终把一个市场前景无限、发展潜力无限的人口大国推到了美国一方，以至于在中美关系正常化以后，开始联合反对苏联的霸权主义和修正主义。

　　这实在是莫大的讽刺！这个错误当然还是赫鲁晓夫来负责。

　　这样看来，苏联在赫鲁晓夫的领导下，依然还在高速发展，也取得了很多令人感到骄傲的成绩，但也不乏很多战略性失误，特别是在意识形态竞争领域的失败，给苏联解体按下了加速键。

　　并且，在内政改革方面，赫鲁晓夫过于鲁莽粗暴的改革路线和方针不但没有改变苏联在斯大林模式下越来越僵化的社会主义计划经济体制，而且还大大激化了国内既得利益集团与党中央之间的矛盾，甚至也让苏联人民渐渐失去对执政党的信心。

　　以赫鲁晓夫在全苏推广种玉米为例，在他访问美国以后，被美国成片成片的玉米地给震撼了。于是，他回去以后，不顾苏联处于高纬度地区，气候条件不适宜大规模种植玉米的客观事实，强行推广玉米种植。

　　为了宣传自己的“丰功伟绩”和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他甚至喊出了“我们当前的任务，是要在五年内，在肉类、牛奶和黄油的人均产量方面赶上美国”的宣传口号，完全没有实事求是。

　　最后，因为客观条件的制约，苏联在西部开垦出3300万公顷的荒地，在土壤植被遭到严重破坏的情况下，苏联大部分的玉米田在第一年喜获丰收以后，产量一路下滑，所以残酷的现实彻底击毁了赫鲁晓夫的“肉类、牛奶和黄油自由之梦”。

　　最终，赫鲁晓夫在一系列政治外交内政的重大失误之后，被赶下了台。

　　苏联，继续在越走越邪的道路上一路狂奔。

　　4.勃列日涅夫时代的“盛世危机”

　　害怕瞎折腾的苏联领导层与既得利益集团被赫鲁晓夫差点搞成 创伤后应激障碍（ PTSD），于是，被大家伙儿热情地“尊称”为“苏勋宗”的列昂尼德·伊里奇·勃列日涅夫上线了。

　　客观来说，勃列日涅夫时代的苏联人民是幸福指数最高的。

　　在吸取了前任的内政改革失败教训以后，勃列日涅夫自知没有列宁的政治威望与改革魄力，没有斯大林的执政铁腕与果断决策的能力，也不会赫鲁晓夫的“农业天赋”，在全党、全国上下一片求稳的氛围和期望当中，那就做做老好人，把已经僵化停滞的斯大林模式修修补补，发挥出最大潜能。

　　而恰好在勃列日涅夫时代，赶上了石油涨价的红利期，苏联因为能源出口价格飙升而财政收入暴涨。政府口袋里有钱了，就能做以前想做而做不了的事情。

　　在国内建设上，从1960年代到1970年代，花了差不多十年的时间，勃列日涅夫领导下的苏联完成了农村地区电气化、煤气化、硬路面网络化的现代化改造任务，大幅改变了农村落后的面貌。

　　这在一定程度上刺激了农业的发展。1973年苏联谷物产量首次超过2 亿吨，1976至1980 年年平均产量也超过2 亿吨。1976至1980 年五年平均农产值与1961至1965 年平均农产值相比，在15年中农产值提高了50%，年平均增长速度为2.7 %。

　　可即便如此，此时的苏联依然从粮食出口国转变成了粮食进口国。而且，苏联在勃列日涅夫的领导下，不断加大了对农业的投资和补贴力度，为当时大国之首，却依然没有阻止多次粮食减产危机的发生。

　　如此自相矛盾的场景居然在苏联同时发生了，这要说没有体制僵化、发展停滞的斯大林模式的缺陷，大概也没有多少人相信。

　　那苏联的领导层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吗？很遗憾的是，一切求稳的勃列日涅夫和他的同僚们，即便看到了存在的问题，依然为了个人的私利而选择视而不见。

　　在勃列日涅夫执政前期，改革取得了一些进展，社会经济情况较好。

　　在当时全世界各国当中，只有苏联做到了8小时工作制。全民公费医疗、全民教育免费、全民住房免费，还有别具苏联特色的评价疗养院。

　　这让当时的苏联人民不但接受了良好的教育，以最低的生活成本享受了8小时工作时间以外的休闲时光，而且还有精力、有时间去培养和发展诸如芭蕾舞、跳伞等原来专属于贵族阶层的文体活动。

　　但是，与之相对应的是，苏联对于有关民生的基本食品供应和各类轻工业商品的供应显得越来越吃力。这也成为苏联人民一直以来不见改观的顽疾，大大降低了民众对于苏联党和政府的信任度与满意度。

　　对此，苏联的党政高层至少一开始是心知肚明的。可是，依赖于旧体制获得既得利益的保守派反对改革的影响力日益增强，而作为本质上持保守、怕承担责任及从来不想对传统体制进行根本改革的勃列日涅夫，对改革的态度也开始消极起来，后来实际上取消了改革。

　　1971年的苏共（23+1）大后，就不准用“改革”一词了，改用“完善”一词，认为苏联对原有的体制不需要改革。

　　对于被短期的石油财政撑起来的“苏联盛世”，勃列日涅夫甚至认为苏联已经进入了“发达社会主义阶段”甚至达到了“共产主义的水平”。

　　面对如此的“丰功伟绩”，为了表明自己是一个“治国小能手”，喜好勋章来彰显自己“雄才大略”的勃列日涅夫从此在“搜集”各类勋章的道路上一发而不可收拾了。

　　什么十月革命勋章、劳动光荣勋章、老职工纪念章、英勇劳动纪念章、服兵役优秀纪念章、各族人民友谊勋章、伟大卫国战争30年纪念章、苏联武装力量50年纪念章……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被表面盛事冲昏了头脑，被账面上充盈的数字蒙蔽了国家积弊的苏联领导层与既得利益集团逐渐将腐化堕落公开化和制度化。

　　就是在勃列日涅夫执政时期，他通过恢复斯大林时期的“干部终身制”，取得了苏联精英阶层的支持却让苏联政治不可避免地走向“老人政治”的尴尬境地，直接影响到了对中青年领导干部的培养与世代交替。

　　为响应官僚们的要求，勃列日涅夫扩大了拥有特权的干部范围并使其可享受的特权种类增多，一方面原因是为了控制领导干部层，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满足自己追求享乐的内心。

　　在当时，苏联国内存在着一种特供商店，专门为各级政府官员提供琳琅满目而又价格便宜的各类商品。这项制度始于斯大林执政时期，原本是为了照顾在伟大的卫国战争中牺牲以及做出重要贡献的国家英雄以及英烈遗属的，但在后面逐渐演变成了苏联党政官员腐化堕落的温床。

　　于是，特权阶级利用手里的特权将特供商店逐渐贵族化、奢侈化，从一开始简单供应牛奶、面包、黄油到后来的收音机、手表甚至是豪车，画风逐渐资本主义了起来。

　　除了特供商店，干部子女上的特别学校等也逐渐被特权阶级所垄断，并将干部终身制度进一步蜕变成了世袭制。

　　这直接导致苏联的阶层流动固化，那个曾经为穷苦人打天下，让劳苦大众翻身做主人的人类文明灯塔之一渐渐变得昏暗无光。

　　1980年，苏联以2.2亿总人口的规模养了1800万gong务员，而1800万gong务员背后是总数更为庞大的约3000万人的特权阶层（党政官员及其家属），这个不流动的阶层为了享受特殊待遇，抵触改革，腐败问题愈演愈烈。

　　很显然在这样的政治氛围之下，任何试图打破官场潜规则，想要大刀阔斧排除积弊，振兴国家的领导干部和政治人才都会受到打压和排挤。

　　为了获得特权，为了保持特权世袭不受干扰，此时的苏联党政官员们不是通过做出一番政绩，获得人民的好评去获得提拔资格，而是通过阿谀奉承、拍马屁讨好领导甚至是买官卖官来成为特权阶级与既得利益集团的一员。

　　而导致苏联官场沆瀣一气，贪腐盛行的罪魁祸首就是勃列日涅夫本人。他带头搞特权，带头搞腐化，带头贪图享乐，带头收礼送礼，大家自然上行下效，一起成为利益共同体。

　　这样的苏共和苏联政府，早就远离了人民群众，更不会与人民同心同德。

　　事实上，享受到权力“魅力”的苏联党政干部们，无比羡慕铁幕另一端的“自由”：自由地官商勾结、自由地世袭罔替、自由地攫取权力和资源。

　　而这，在依然实行社会主义制度的苏联，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可以这么说，当苏联走向修正主义，苏联的制度成为那些早就堕落的既得利益集团实现“财富自由”和“权力世袭罔替”最大绊脚石的时候，苏联就不可避免地走向解体了。

　　后来的多国学者对苏联解体得出的最核心结论——苏联是被自己的精英阶层所抛弃，被那些早已放弃了政治理想和信仰的苏共党员亲自送进了火葬场。

　　这个时候，别说大家尽力维护联盟的存在根本不可能，相反这些人更希望国家早日变天，实现政权更迭，好像西方国家的统治阶级一样“获得自由”。

　　于是，在苏联政府和人民接连送走了勃列日涅夫、安德罗波夫和契尔年科之后，那个才50岁出头，政治经验明显不足，却在价值观和利益取向上与已经丧失了共产主义信仰的官僚权势阶层出奇一致的戈尔巴乔夫被推选出来，将苏联这艘已经明显漏洞百出的大船开向未知的彼岸。

　　其实在戈尔巴乔夫上台以前，苏联和苏共还有最后一次自我救赎的机会，那就是身为坚定社会主义方向改革派的安德罗波夫在接任勃列日涅夫短短的一年多执政时期里，对苏联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还有轰轰烈烈的反腐运动，取得了很好的成效，在一定程度上挽回了苏联党和政府在老百姓当中的形象。

　　勃列日涅夫说当时的苏联已经“建成发达社会主义”，但安德罗波夫认为苏联正处于“完善发达社会主义这一漫长历史阶段的起点”。这位实事求是的苏联领导人为了解决农业问题，甚至已经开始在试点推动苏联版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

　　假如，如果历史真的可以假设一下，安德罗波夫的执政时期够长，说不定真的可以成为苏联的“中兴之主”，带领苏联走出发展停滞和腐化堕落的危险时期。

　　但是，同样年事已高，重病缠身的安德罗波夫根本没有时间挽救自己的祖国和事业，架不住国务缠身的压力，最终撒手人寰，留下一个烂摊子给继任者。

　　那么，在安德罗波夫和契尔年科的短暂过渡以后，戈尔巴乔夫是如何一脚油门将苏联送进历史的？我们下一篇就接着讨论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