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石：无论是否愿意，我们都不可能再回到从前

lameihua

　　新一轮疫情又在全国发酵。这一轮虽然不像武汉和外省那样汹涌猛烈，却也让大家烦不胜烦，本就已经疲惫不堪的经济，又因为防疫措施的频繁收紧，而雪山加霜。

　　这也使得民间对防疫的啧言再次兴起。

　　问题是，放弃防疫，我们的生活真的会变好吗？

　　对于这个问题，海外舆论一直是持肯定态度的——毕竟他们已经躺平，也不得不躺平。这时候如果还说防疫更好，那结果必然就是哪个政府这么说，哪个政府就得下台。而海外舆论的众口一词，也着实影响到了国内的民间舆论场，以至于我们官方的防疫总基调，正在民间舆论场受到各种冲击。

　　不过，舆论可以有方向性，形势和数据却无法骗人——或者说这玩意遮掩矫饰难度较大，总会有各种漏洞。

　　现在的国内外是什么形势？

　　我们还是从大家对防疫争议最大的两个槽点——医学和经济来说：

　　美国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在8月31日发布通告，2021年美国人均预期寿命较前一年再次缩短近1岁。美联社在报道中称，在新冠疫情肆虐的2020年和2021年，美国人均预期寿命两年降了近3岁，上一次出现如此降幅还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

　　报告分析还认为，新冠疫情是导致美国2021年人均预期寿命缩短的首要原因。

　　此外，美疾控中心下属全国健康状况统计中心发布的报告显示，美国人的人均寿命从2019年的78.8岁，下降到了今天的76.1岁。

　　而与此同时，根据中国国家卫健委在7月5日新闻发布会上公布的数据，我国目前的人均预期寿命已经达到了77.93岁。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疫情两年来，全球最大的发展中国家，其人均预期寿命已经超过了全球最大的发达国家。

　　说了美国，我们再说日本。接下来我们说日本。

　　8月16日，日本京都，14家医院联名发出「灾害级别」信息，称自己已经没有接诊能力。

　　8月21日，冲绳，21家医院联名发出「灾害级别」的长文信息，表示已经没有医疗资源进行医治。

　　这仅仅是发出信息的，东京的医院现在也已经全部人满为患，只是没有发信息而已……

　　这又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甭管你是不是新冠，只要你得了病，除非你是权贵财阀，否则你没法看病。

　　这就是奥密克戎的综合医学杀伤力——绝大部分人确实得了奥密克戎也没事，但那一小部分有事的，也会挤爆所有医疗资源；让医院充满能降低普通病人免疫力的病毒，让大量医护人员因操劳过度而业务水平大降，并增加感染风险——这些都会对普通病人造成影响。

　　所以，不是奥密克戎直接杀伤力小就没事。只要躺平，那后果就是，哪怕你没得奥密克戎，但只要你和你家人需要看病，需要进医院，那你就极有可能会面临生死存亡——日本尚且如此，何况医疗资源远不如它的中国？

　　只不过，这些信息并没有引起波澜。毕竟美日乃至所有躺平国家的政府或者媒体。都会选择淡化处理——所以别说咱们了，就是海外的中国人，只要他自己和家人没有患病去医院，他也感受不到这些——进而盲人摸象的得出躺平无事的印象。如果有一天我们也躺平了，我们的政府和媒体肯定也会这么做——毕竟这是疫情肆虐下的维稳必须；但如果一旦你和你家人得了疾病要就医，你就会立马感受到医疗挤兑带给你的生离死别悲剧。

　　当然，我也知道，现在光谈医学，其实对很多人已经没有说服力——毕竟有需求去医院的只是少数，能直接被奥密克戎搞进ICU的更是少数中的少数——而且这部分人，还多是老人和有基础疾病的病人，本身也没什么社会话语权。能在网上发声的，大多是中青年劳动者，以及自以为有知识、却对社会复杂性缺乏认知的大学生。这部分人的一个特点，就是对经济形势特别敏感——毕竟这直接决定了他们现在以及未来的生活。

　　在这个视角下，因为防疫对经济伤害的直观可见，所以抵触、反感情绪的滋生就不可避免——而且防疫越频繁，伤害就越大，相应的抵触情绪就更强，躺平思潮就更泛滥。

　　只是，躺平的后果会更糟糕。虽然海外媒体已经集体对疫情的经济伤害讳莫如深，但我们依然可以从各种经济数据中窥得端倪：

　　最明显就是出口数据。今年以来，各大传统工业国纷纷出现逆差——尤其是德日韩这些传统外贸出口顺差大国，今年都历史性的出现逆差，而且这种局面还在不断发酵。

　　唯独中国是个例外。今年前7个月，中国的贸易顺差相当于去年前9个月的1.13倍，前10个月的0.94倍。1-7月顺差高达4823亿美元，再创历史新高。

　　为什么会这样？很多人说欧日韩是受了俄乌冲突、能源短缺以及美元加息、全球经济衰退的影响。这个解释当然没错。但问题是，这些冲击受影响的又不光是他们，咱们中国同样在承受。

　　尤其是日韩——你说欧洲工业被俄罗斯能源卡了脖子，这个确实如此。但日韩并没有——至少卡的不深。至于能源价格，这个国际油价对大家都是一样的——虽然中国通过提早布局签长协，以及买俄罗斯的打折油缓解了部分，但这个影响也没有那么大——不然印度买的打折油比中国还多，可他们照样不也越来越糟糕？至于其他的美元加息、经济衰退市场需求减少等等，这个是所有工业国都要面临的问题，而且中国比起欧日韩，还得多面对一个美国制裁不断加码的压力。这么算下来，中国至少面对日韩，占到的优势也没有那么多。

　　但中国就是创了历史新高——而且是在其他所有主要工业国出现历史性逆差的情况下。之所以如此，除了打折油、产业升级等因素外，疫情防控，其实功不可没。

　　如果嫌上面这个例子太宏观，我们还可以说个微观的。

　　丰田产量已经连续11个余月下滑，而在7月环比下降了7.2%。

　　当然，很多人说是市场衰退和新能源冲击，丰田卖不动了。这个看上去是没错。但问题是，如果是因为卖不动，那首先是订单下降，然后生产计划调整。但实际上，7月丰田的计划与订单是80万辆，但实际上只做出了70万辆。

　　产能跟不上计划和订单量，这就不能用卖不动来解释了——毕竟这是月度计划又不是年度计划，跟市场需求的偏离不会太大。这也不是像比亚迪那样，产能达到极限，有订单也没生产线——丰田新能源就是个渣，它的订单绝大部分都是油车，而油车生产线，丰田十分完备，甚至因为今年经济衰退需求下降，以及全球新能源车爆发挤掉了部分海外市场份额，所以更加绰绰有余。

　　那原因是什么？丰田的官方说法很明确：受疫情及半导体需求如汽车芯片的增加导致零部件供应短缺，丰田汽车部分工厂被迫停工或减产——说白了，就是疫情让丰田自身的工厂，以及配套供应厂商的生产秩序陷入混乱，致使整体劳动生产率下降——以前可以达到的生产效率，现在达不到了！

　　在经济衰退以及新能源崛起的双重冲击下，以油车为主的丰田本土生产线都无法完成月度计划，足见这一波奥密克戎对工业生产的影响有多大！

　　这就是疫情对经济伤害。奥密克戎虽然直接致死率低，但传染率强，传染了大多就要发烧咳嗽浑身无力，所以必须请假——更别提照顾家中老弱。而工业生产高度强调组织性，强调效率，这种病毒的出现，恰恰就是工业的天敌。

　　工业是财富之母。中国更是工业立国。一旦中国也躺平，那经济的国本就会被动摇。工业一瘫痪，财富的源头被阻断，什么消费、服务等第三产业，统统都会完蛋！

　　这就是防疫的经济价值——虽然防疫越来越困难，代价越来越大，但从中国外贸顺差逆势创新高，从中国汽车出口超德赶日的节奏来看，他对经济，尤其是对工业制造的作用，还是利远远大于弊的。

　　但这并不能改变防疫越来越困难，民众越来越厌烦和倦怠的现实。毕竟虽然整体是利大于弊，但是确实伤害也不断递增。虽然懂的人都知道，躺平的伤害更大，但问题是这种伤害现在并未发生；而大家能直接感受到的，就是因为防疫的负面效应，正在一点一点的侵蚀自己的生活，削弱自己的生存资本。而且，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防疫带来的负面效应，是不平等的——如果你是大众消费行业，正好所在城市被封了几个月，那你可能直接就彻底完蛋。但如果你是体制内，受冲击就小一些——尤其是没有直接参与防疫，甚至工资也不由地方财政保障的那部分人，那基本上影响就很小。甚至，如果你从事某些防疫相关产业，那你的收入反而会因此增加。

　　这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虽然防疫的整体损失，肯定比躺平要小得多，但这个损失并会像躺平那样，均等的由所有人承担。这种不平等，再结合经济环境不断恶化的现实，会愈发激化社会矛盾，引发社会情绪。

　　但这又是没有办法的事。疫情的特点，决定了这事儿没法做到公平——虽然政府可以通过一些手段调节，但想完全抹平这种差异，是不可能的。但是，由于躺平的整体损失过大，决定了政府又不可能因为这种伤害的不平等而放弃防疫选择躺平。

　　这就是我们当下坚持防疫面对的现实。而这种现实背后，隐藏着一个风险——防疫是需要全民配合的。而防疫引发的倦怠厌烦，以及受伤害的不平等，会使受直接影响较大的那一拨，对防疫产生直接的抵触情绪甚至逆反。鉴于奥密克戎的高传染性，这种逆反很容易导致新一轮失控——这不仅会进一步打击经济，又会因为经济的进一步下滑，从而制造出新一波的破产者，乃至于潜在逆反者。

　　一旦形成这种恶性循环，滚雪球般滚下去，结果就是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在实际行动中抵触乃至破坏防疫，最终就是防疫成本越来越高，副作用越来越大。当这种冲击大到一定程度，防疫成本已经大到体制承受的极限，那最后就是想防也防不了了，只能被迫躺平。

　　这就是比烂游戏。常规游戏中，大家的付出，收获的都是正反馈——也就是会实打实的获得一些利益回报。但比烂游戏，你的付出不会有直接回报，甚至你付出了也还是要受损失——只是比预期中的损失要小一点。但人性决定了，大家都愿意为肉眼可见的利益买单。所以正反馈才是激励人付出的常规模式。而一旦进入比烂游戏，正反馈变成负反馈，这就逆反了人性，接下来就只能比人的觉悟认知、意志力和承受力。谁能扛到最后，谁才能成为赢家——而这个过程，会非常痛苦，非常煎熬。

　　个人如此，群体如此，国家同样是如此。防疫之所以走到今天陷入舆论困境，就是因为它是一个典型的比烂套路下的游戏。你不可能在这个过程中得到直接收益，只能减少潜在的损失。理论上说，大家都认真对待，会让整体损失降到最低；但防疫造成的不平等伤害，决定了总有一部分人会做牺牲。当个人在此过程中沦为牺牲品后，你就很难再用有利于整体的说辞来说服他继续坚持——毕竟人性本私，我自己都完了，世界再好又有什么意义？

　　其实，不仅仅是防疫。比烂游戏，甚至将成为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生活的主旋律。就算疫情明天消失，但全球经济危机以及大萧条也将来临。伴随着疫情和萧条，全球政经冲突激化，中美博弈也会在未来10多年内达到最高潮。这个历史阶段，互相伤害将在很大程度上代替合作共赢，成为全球最大的两个国家之间的交往主旋律。这种互相伤害，和危机、滞胀、大萧条一起，将直接给我们每个人，带来巨大的冲击，甚至是伤害。

　　这是输不起的战争。谁先烂，谁就是下一个苏联；谁相对没那么烂，谁就能撑到对方倒下，然后拿走它的遗产，给自己的脱困甚至冲击第四次科技革命，攒够原始积累。

　　所以，放弃幻想吧，也放弃对过去20年的眷恋，历史已经进入到了一个新的阶段，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这不仅是疫情决定的，更是当下及未来一段时期的人类历史发展阶段决定的。

　　既然人类注定要进入比烂的历史阶段。那与其我们现在在疫情下放弃，倒不如坚持下去。这不仅能给我们自己积攒更多的资本，也趁此机会，对比烂时代的逻辑有切身的踢回和认知，做好相应的心理建设。

　　如果现在就因为对防疫的厌倦抵触，以及所造成损失的无法接受，而选择摆烂甚至暗中破坏，那就等于是自己把自己陷入自我伤害的滚雪球当中。最终，让本来正确的事，因为我们自己的作，而最后变成错误——如果最后真出现这样的结果，或许你可以理直气壮嘲讽朝廷，一吐胸中愤懑；但一口气出完，现实中的悲剧后果，却注定只能由平民承担——这个后果，不仅会直接体现在防疫失败带来的整体性经济衰退中，接下来也体现在接下来我们应对美国施压时无力应对，而被迫割肉侍美中。

　　这就是我们未来要面对的世界。这就是我们必须要走的路。人类向前的道路，有坦途，也有坎坷。过去的20年，我们一直走的是康庄大道。但这条道已经到头了，接下来摆在我们面前的，已经是遍地荆棘的山路。

　　这是不以我们主管意愿为转移的客观存在；这，就是我们这个历史阶段的人类，所必须面对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