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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加宁:中国当下,解决宏观问题要靠微观改革 解决短期问题要靠长期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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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8-29 11:16:1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魏加宁:各位领导,各位嘉宾,大家好!非常高兴参加今天这个论坛。我今天演讲的题目是:《中国当下,解决宏观问题要靠微观改革,解决短期问题要靠长期主义》。

  正如我今年1月在新供给论坛演讲时所担心的那样:中国经济未来会不会出现“断崖式”下跌——4月份的数据出来以后,我们可以清醒看到各方面的数据几乎都出现了“断崖式”下降,具体的数据我就不一一重复了。总之,无论是工业增加值也好,还是一些重要的工业产品也好,无论是固定资产投资也好,还是消费零售品总额也好,增长速度都是呈放缓态势。

  在这种形势之下,5月份,国务院紧急召开了10万人大会进行部署来“稳大盘”。10万人大会上,李克强总理亲自主持,部署了“一揽子稳经济计划”,包括6个方面33项措施。各地各级行政长官都参加了会议。会后国务院派出了督查组,各地行政首长纷纷表态。有人把这次的“稳大盘”的计划称之为“12万亿的救市计划”——各项措施加起来大概有12万亿的规模。会上明确提出,要确保经济在合理区间运行。

  围绕着这次的会议,我们可以看到会后各地报道出现了很大不同。沿海地区,GDP在前13位的省市,当地媒体报道都是放到了头条进行报道。而内地一些省份的媒体,几乎没有报道。这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

  就当前形势而言,我个人认为,中国经济要防止“僵尸化”的倾向。第一,要防止市场的僵尸化。所谓“市场的僵尸化”,一方面是国际市场,过去这两年经济增长很大程度靠的是出口,但是这个出口需求是因为国外的疫情失控,中国的疫情相对得到控制,所以这个出口需求是转移过来的。那么一旦国外疫情得到控制之后,这个出口需求是会转移回去的。

  再有,这两年国际政治环境的变化,脱钩的风险在加剧,所以国际市场面临着很大的问题。

  另一方面,国内市场也出现了一些问题,一个是防疫的层层加码,包括一些市场被团购取代,计划化、分割化,甚至常态化。再有收入水平,由于经济增长放缓导致收入水平下降,居民收入水平下降导致市场萎缩。还有就是市场结构在降级,消费在降级,产业结构在降级。过去我们是努力提高产业结构来解决就业问题,但是现在这两年大家都去做核酸去了,那么,生产核酸有多少技术含量?!核酸检测从服务的角度讲有多少技术含量?!所以,结构在降级。这样的话就会带来一个问题,越来越多的大学毕业生找工作难。

  再次,缺乏创新的动力,过去高速增长依靠的“三大红利”都发生了重大变化:人口红利消失了,资本红利消失了,技术红利消失了,所以,未来中国,没有创新就没有增长,就不可能有市场的扩大。所以当务之急是要防止“市场的僵尸化”。

  第二,要防止“企业的僵尸化”,所谓“企业的僵尸化”,就是有一些企业,它现在的利润不是来自于自身创造的价值,而是来自于从其他领域转移过来的。一方面,一些国有企业,它的利润靠的是什么呢?一个是靠项目转包,承包了项目以后然后转包给民营企业,工程建成以后,拖欠施工款,拖欠货款很长时间。再有一些国企,由于有国家信用做担保,到了国有银行去用很低的利率拿到贷款,然后加几个点转手贷给民营企业,利润来源是靠这个。

  再有一个,这两年更突出的是,由于我们的国有企业大都是在上游,上游依靠垄断,依靠资源类商品的涨价,带来丰厚的利润。这样的话会带来了什么问题呢?会压迫下游的民营中小企业或者是说剥削下游的民营中小企业。

  另一方面,民营企业出现的问题是亏损一批,然后暴雷、跑路、破产了一批。另外一些民营企业则干脆“躺平”了,因为舆论环境、政策环境不利于民营企业的发展,对民营企业缺少足够的正向激励,所以一些民营企业干脆“躺平”了。于是出现了什么情况呢?出现了企业“惜借”现象,企业借款的积极性大大降低。以前是“贷款难”,现在很多民营企业出现了不愿意借贷——“惜借”的现象。

  第三,要防止“银行的僵尸化”。一方面,大型国有银行由于去年四季度接受中央巡视,所以为了应付巡视没有时间或者没有精力或者没有积极性发放贷款,再加上防范风险,所以大型国有银行的放贷意愿在下降。另一方面,中小银行由于不良资产的困扰,像河南村镇银行甚至出现了“暴雷”现象,所以中小银行也出现了放贷能力降低的现象。所以导致了银行“惜贷”现象。日本当年衰退,可能更多的是企业为了修复资产负债表,所以出现了企业“惜借”,但中国现在,既有企业“惜借”现象,也有银行“惜贷”现象。

  第四,要防止“央行的僵尸化”,也就是货币政策失灵。由于前面讲的,一方面企业出现了“惜借”,另一方面银行出现了“惜贷”所以导致货币政策失灵。所以我们特别注意防止“中央银行的僵尸化”倾向。

  在面临这样的形势下,宏观政策的选择就会面临很大的风险。就要注意政策的选择如何防范风险。

  首先看财政政策。按理说,在当前经济形势下,财政政策应该更加积极,但是财政往哪投学术界是有争论的。一种观点认为,投资项目不如投消费,因为乘数效应不同:消费的乘数效应要远远高于投资的乘数效应。据测算,消费的乘数效应是2.48,而投资的乘数效应只有1.64。还有观点认为,投消费不如投社保——因为不同的收入阶层,它的乘数效应是不同的:据测算,高收入阶层的乘数效应只有2.6,中等收入阶层的乘数效应是3.8,而低收入阶层的乘数效应是5.0。所以说,投消费不如投社保,把社会最底层的人给它兜住,这是政府的职能所在,它的乘数效应也会相对较高。

  需要指出的是,我们并不是说不要投资。投资谁来投?民间资本!——让民营企业去投,因为民营企业投资更加重视效率,重视效益,而且有利于创新。

  其次看监管政策,我们的监管政策存在的问题是什么呢?中国监管体制存在的最大毛病就是只对上负责,不对下负责,不对市场负责,不对法规负责,不对老百姓负责。于是就会出现什么情况呢——当高层领导在忙于其他事情,没有注意到这个领域的时候,我们的监管就“放羊”,比如说前些年的P2P;而当高层领导注意到这个领域的风险后,高层一发话,我们的监管部门就会“齐步走”、“一刀切”还要“一步到位”。国外的金融危机往往是由于投资者的“羊群效应”,而我担心我们中国是监管者的“羊群效应”。后来有人还纠正我说,不是“羊群效应”,而是“狼群效应”。于是,监管政策在从紧,在这种情况下,货币政策就只能放松,否则就会出现“同步震荡”。

  但是,货币政策放松,前面已经讲了,尽管央行超发,但由于银行“惜贷”,企业“惜借”,这个资金很可能到不了实体经济,反而会推高物价,最后导致“滞胀”。我们曾经对滞胀问题做过一些研究,70年代以前,主流经济学理论认为“滞胀”是不可能的,经济停滞和通货膨胀不可能同时发生,因为存在着“菲利普斯曲线”。但是上个世纪70年代,以美国为首的发达国家就出现了“滞胀”,一边是经济停滞一边是通货膨胀,出现“滞胀”最大的问题是什么?最大的问题就是宏观调控将无从下手。如果想紧缩银根,经济增长已经在往下掉了,不能紧缩银根;如果想放松银根,物价已经很高了,也不能放松银根;所以一旦出现“滞胀”,宏观调控将无从下手,将会处于两难境地。

  我们也做了一些回顾性研究,我们看到,后来,80年代西方发达国家是怎么走出滞胀的——主要是依靠紧货币、减财税、松管制、民营化、促创新、法治化,是靠这样几大措施走出滞胀的。但如果我们今天反其道而行之的话,将会是什么结果?大家想想看。

  关于“滞胀”,厉以宁老师曾经讲过:如果增长速度在6%以下,通货膨胀在3%以上,就应当算做是“中国式滞胀”。现在,从增长方面来看,经济增长已经在6%以下了;从物价方面,PPI早已经超过10%以上了,CPI虽然目前还没有上去,但是有三种可能:一种可能是,如果CPI也上去的话那就是“滞胀”。第二种可能,CPI实际上已经上去了,但是统计不显示——被猪肉价格拉下来了。第三种可能,如果上游价格上去了,下游价格上不去的话,那么相当一批企业就有可能被活活憋死,所以“滞胀”的风险现在越来越大,值得高度警惕。

  如何来解决这个问题?如何防止当前的“滞胀”风险,或者规避“滞胀”的风险?我认为,中国当下,解决宏观问题需要靠微观改革,解决短期问题需要靠长期主义。

  首先,前面讲了,财政政策应当更加积极,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那么在财力有限的情况下,财政的重点应当放在哪?我个人认为,应当放在鼓力创新上,为创新提供更好的政策环境。而投资尽量让民营企业去干,因为民营企业讲效率,讲效益,而且有利于创新,因为民营企业是创新的主体。目前我们国家创新投入中,民营企业已经超过50%,而创新的产出(专利方面)中,民营企业已经超过了70%。

  阿吉翁曾经讲“创新是基础,创新是增长的基础”。尤其在中国当下,前面讲了,在“人口红利”消失,“资本红利”消失,“技术红利”消失的背景下,未来中国,没有创新就没有经济增长。

  要想创新,就要让创新者拥有长期主义,要让企业家拥有长期主义,要让企业家避免“躺平”和“润”。

  那么在创新方面,政府与市场,到底应当发挥什么样的作用?根据阿吉翁的分析,实际上创新有一个“三角架构”,市场的作用是什么?就是给创新提供激励,提供竞争框架,通过横向的公平竞争和纵向的重复博弈,提供一个公平的市场竞争环境。

  政府的作用是什么呢?首先是提供产权保护;再有一个就是要确保合同的执行;然后是竞争政策,当市场出现了不公平竞争的时候,要通过竞争政策来加以纠正,以维护市场的公平竞争。而产业政策是鼓励绿色创新,鼓励基础研究,培育人力资本。阿吉翁认为政府也要适当地充当“投资人”角色,因为有一些创新具有外部性,初期的固定成本非常巨大,而且收益存在不确定性,因此中小民间企业很难进行大规模的融资和试验,在这种情况下,就需要政府出面,但是必须独立决策,市场化运作。再有,政府还要充当“保险人”,就是要为因为创新而遭受损失的弱势群体提供支撑,要为创新失败者提供支持,提供社会安全网,包括医疗保险、失业保险以及职业培训等。

  除了市场和政府以外,民间社会也很重要。民间社会的作用,一个是监督宪法的实施,再有就是要防止官商勾结,防止在位企业和政府官员的共谋,从而阻碍新技术和新企业的进入,对此,要通过民间社会来加以防范。

  另外还要确保市场运行,使市场运行更有效率,更加公平,更高的道德标准。

  最后,我想重点讲一下如何来让创新者,让民营企业拥有长期主义?

  要让民营企业、创新者拥有长期主义的话,就不能让他总是面临颠覆性的风险。

  首先,在国际环境方面不能够总是面临颠覆性的风险。大国关系不能够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总是面临颠覆性的风险,好的时候好的不得了,一翻脸就要动手打架。

  比如说50年代,讲中苏友好的时候,当时管苏联人叫老大哥都嫌不够亲,谁反对苏联是要被判刑的。到了60年代闹翻了,先是文斗“九评”,然后就是武斗“珍宝岛战役”,然后是苏联要给我们动“核手术”。80年代讲中日友好的时候,甚至连中国学者批评日本修改教科书的事情都不被允许,我的日语老师凌星光先生在日本发现日本人在修改教科书,于是就写文章在日本媒体上发表,批评日本修改教科书,但是我们的使馆人员找到他,不许他发表。到后来,中日关系闹僵了,日本人就一无是处了。

  到了本世纪头10年,讲中美友好的时候,好的不得了,甚至连“G2”“中美国”的概念都提出来了,尤其在金融领域,那是言必称美国,宏观政策都是要跟美国进行协调的。然后是中美贸易战,现在美国人也一无是处了。

  我认为,这些都不是一个大国成熟外交应有的正常表现。作为一个大国,外交应当更加成熟,不能总像小孩过家家似的。

  如果国际环境总是面临颠覆性的风险,谁还敢投资?!谁还想创新?!谁还敢拥有长期主义?!

  其次,国内政治环境不能总是面临颠覆性的风险。前几年教育部门修改教科书,对文革的定性在淡化。去年年底,党的六中全会《历史决议》对文革进行明确的定性,继续彻底否定文革。我认为六中全会的《历史决议》非常重要,非常正确。我想说的是,如果国内政治总是面临颠覆性风险的话,企业家谁还敢投资?!谁还敢创新?!谁还敢拥有长期主义?!

  再次,形势判断不能总是面临颠覆性的风险。去年上半年,有关部门明确讲“唱衰”中国经济是不被允许的,但是到了去年年底,李克强总理亲口讲,“当前经济面临新的下行压力”,年底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更是明确提出“当前中国经济面临三重压力”。如果在形势判断上,总是面临这种颠覆性的风险的话,企业家谁还敢投资?!谁还敢创新?!谁还敢拥有长期主义?!

  最后,政策环境上也不能总是面临颠覆性的风险。过去,政府是鼓励发展互联网平台,但是去年变成了打击互联网平台,导致互联网平台的员工纷纷下岗,股价大幅下跌。这张图,上面的蓝色是美国的平台市值,下面的红色是我们中国的平台市值。这一年多打击互联网平台的结果,我们平台的市值和美国平台的市值出现了明显的分化。

  还有,打击教培,打击网游等,也导致了大量的员工失业。如果政策环境总是面临着颠覆性的风险的话,企业家谁还敢投资?!谁还敢创新?!谁还敢拥有长期主义?!

  那么,如何来让企业家能够拥有长期主义?如何让企业家能够敢投资、敢创新?我想至少有以下几个方面,要在这几个方面做出巨大努力。

  一是在法律上,要修改《宪法》,要把“平等保护各类产权”写进《宪法》。2016年以党中央、国务院的名义出台过一个有关产权保护的文件,这个文件出台之前是我们发展中心做的第三方评估,这个评估是我牵头做的,我在做这个评估时提出过两件事:一个是疑似冤假错案要重新审理;再一个就是要把“平等保护各类产权”写进《宪法》。

  二是在制度上,要确立竞争中性原则,反垄断要一碗水端平。现在反垄断得到了重视,但是一个奇怪的现象是,放着行政垄断不反,放着国企垄断不反,首先反平台垄断,而平台垄断,一方面在学术界是存在很大争议的;另外一方面,很多平台都是民营企业,背后实际上是民营企业的活力。再有,如果创新之后,没有一段时间获得暂时的垄断利润的话,那么谁还会去创新?创新的动力就没有了。所以说,在反平台垄断问题上我认为应当慎重,应当首先反国企垄断,反行政垄断——这些垄断所带来的负面作用,在学术界早已经人所共知。

  三是在舆论上,一个“市场友好型政府”,一定要善待资本,善待人才,善待创新。前面两条是新加坡的成功经验,我加了一个“善待创新”。在舆论上,一定要杜绝对民营企业的“舆论恐怖袭击”,一会儿要“消灭私有制”,一会儿又说“民营企业该离场了”,吓的民营企业家,人心慌慌,大家都不敢投资。

  四是在理论上,需要理论创新,要彻底放弃传统的“消灭私有制”的提法。据有关专家讲,由于我们的《资本论》也好,《共产党宣言》也好,最早的版本都是从德文翻译成俄文再翻译成中文,或者翻译成日文再翻译成中文,在翻译再翻译的过程中,很多原译就变型了。比如说德文原文中,马克思讲的不是“消灭”而是“扬弃”,二者之间存在很大差异。所以在理论上我们要有所突破,有所创新。我个人认为,市场经济就是民营经济,从这个意义上讲,国有企业是对民营企业的补充——国有企业要干民营企业干不了、干不好的事情。如果民营企业能够用很低的成本,很高的效率,获得很高的利润,那为什么国有企业非要在这一领域“与民争利”呢?!

  五是在思想上,需要思想再解放。只有进行新的思想解放,才能够进行理论创新,实现创新型增长。我们要想在技术上不被“卡脖子”,首先要让专家学者不被“卡脖子”,要让专家学者能够畅所欲言。因为思想市场是实现创新的必要条件,没有思想市场就没有创新型增长。

  最近,张维迎老师出了一本新书叫《重新理解企业家精神》,他把企业家分为两类,一类是套利型,一类是创新型。过去,我们主要依靠套利型企业家;今后,需要更多的创新型企业家。那么,为了鼓励企业家进行创新,政府应该提供什么样的制度生态环境,这本书非常值得一读。

  过去40年,我们中国经济经历了三个大的周期,而这三个大的周期有一个共同的规律就是:每当我们遇到经济危机,遇到经济困难的时候,都是先有一个思想解放,通过思想解放带动改革开放,通过改革开放带动经济增长。

  2018年习总书记两次讲,一次在北京,一次在广东,两次讲要“思想再解放,改革再深入,工作再抓实”。如果我们能够实现新的一轮思想解放,我们就能推动新的一轮改革开放;如果我们能够推动新的一轮改革开放的话,我们就能够带来新的经济增长,中国经济就能够实现中高速、迈向中高端,早日实现现代化和创新型增长。

  我今天的演讲就讲到这里,说的不对的地方欢迎大家批评指正,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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