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底望天：甲午之殇：买不来的国防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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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2年6月17日，我国第三艘航空母舰下水命名仪式举行。经中央军委批准，我国第三艘航空母舰命名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福建舰”，舷号为“18”。

　　003号航母下水

　　这令人不禁再次想起，1980年5月，当时刘华清将军上到了美国海军“小鹰”号航空母舰上进行参观，其中一张刘将军踮脚聆听美军士兵讲解的照片让人破防。

　　这也令我不禁想起，1887年，清政府采购的“致远”舰在英国纽卡斯尔下水典礼的照片。

　　“致远”舰在英国纽卡斯尔下水典礼的照片。

　　纽卡斯尔圣约翰公墓的北洋海军水兵墓

　　在英国纽卡斯尔圣约翰公墓，埋葬着北洋水师两批赴英接收战舰时病故的三名水手，墓碑上记载着他们的籍贯姓名，分别是

　　“大清故勇山东登州府荣成县袁福培”（病故于1881年）

　　“大清故勇安徽庐州府庐江县顾世忠”（病故于1881年）

　　“大清故勇福建福州府闽县连金源”（病故于1887年）

　　1880年，北洋水师派遣丁汝昌、林泰曾、邓世昌及英籍总教习葛雷森、教习章斯敦率领200余人在前往英国接带“超勇”“扬威”舰。1887年初，李鸿章派琅威理及邓世昌、叶祖珪、林永升、邱宝仁率400余名官兵，乘招商局“图南”轮，赴英德接收军舰。

　　8月22日，“致远”“靖远”从英国纽卡斯尔驶抵朴茨茅斯。“致远”“靖远”是曾纪泽委托阿姆斯特朗公司，按照英国向意大利出口“道加里”巡洋舰的设计，建造的英式穹甲舰。

　　24日，“经远”“来远”从德国抵达。“经远”“来远”是德国伏耳铿船厂制造的装甲巡洋舰（也有人认为是甲带巡洋舰，理由是其并未形成铁甲堡结构）。

　　9月12日，飘扬着中国三角龙旗的“致远”等4舰，拖带着在英国亚罗造船厂定制的“左队一”号鱼雷艇，起碇回国。12月1日，到达厦门。丁汝昌率“定远”“镇远”“济远”“超勇”“扬威”“康济”“威远”及南洋“琛航”在厦迎候。

　　“致远”等四舰原为增强台澎防务所购。然而1884年中法战争后，台湾防务紧迫性就不很明显了。1885年，朝廷决定先建北洋水师一支，所以醇亲王在那年10月谈到购舰时，便透露了“将来船既归北洋编伍，自以垂询北洋”。

　　当新购军舰和北洋水师在台湾海峡会师的时候，台湾巡抚刘铭传给李鸿章打电报要办接收，李鸿章要醇亲王表态。1888年1月4日，海军衙门电告刘铭传：“所购英德四快船，本署已于上年三月奏明归北洋海军应用，自毋庸由台湾具奏。”

　　根据李鸿章的报销折，“致”“靖”两舰的购舰费用共合银170万两，“经”“来”两舰的购舰费用共合银174万两。由神机营息借怡和洋行洋款及部拨各省捐款及江、浙、闽三海关洋药税厘款项支付。

　　甲午中日战争简要经过

　　暂且抛开背景、动机、准备不谈，军事方面细节和经过的研究和资料也十分丰富。这里主要介绍几个关键节点，并交待一下“致远”“靖远”“经远”“来远”四舰的结局。

　　1894年7月25日，日本军舰在朝鲜半岛西海岸丰岛附近炮击“济远”“广乙”，不宣而战，后击沉运兵船“高升”号。

　　“高升”是英商怡和轮船公司所属的一艘1355吨货轮，它于7月20日从上海开抵大沽后，被清政府租用。23日，淮军仁字军帮办高继善及营官骆佩德、吴炳文率两营官兵共一千一百多人，乘该船前往牙山。后被日本军舰“浪速”号击沉，大部分官兵殉难。

　　“济远”在丰岛海战中所受到的炮伤。左1为甲板上的指挥塔

　　1894年9月17日，中日舰队爆发黄海大海战，“致远”“经远”沉没，“致远”管带邓世昌、“经远”管带林永升战死。日本舰队见无法击沉“定远”“镇远”铁甲舰，先行撤出战斗，但中国损失远大于日本。

　　1894年9月，平壤战役爆发，黄海大战的同一天，清军在朝鲜陆战场的防线崩溃。叶志超率队从平壤撤退，退入中国境内。

　　淮军将领 左起：叶志超（直隶总督）、郑国魁、吴育仁、潘万才

　　11月7日，辽东战役中，大连失守。当天恰好是慈禧太后六十岁生日（十月初十）。为庆生，花费颇巨，由颐和园宫门至紫禁城西华门，所经道路两旁，要分六十段点景，分别搭建龙棚、龙楼、经棚、戏台、牌楼、亭座等，共需耗银240万两。

　　国防开支却很紧张。北洋海军打算增添“镇远”“定远”120毫米口径快炮各6门，“济远”“经远”“来远”120毫米口径快炮各2门，共计18门，以及更换“威远”105毫米口径后膛炮3门并子药等件，共需用银613040两，都难以筹措。

　　李鸿章只能建议，先购“镇”“定”二舰需用快炮，“济”“经”“来”“威”四舰应购各炮，俟前项炮款付清之后，如果备用款仍可腾挪，再行陆续添购。

　　11月22日，旅顺陷落。日军占领旅顺后，从11月21日至24日，对平民进行了震惊世界的大屠杀。杀戮无辜非战斗人员和妇女儿童两万余人。

　　在“高升”号事件中袒护日本的英国国际法专家胡兰德记录：“在这次屠杀中，能够幸免于难的中国人，全市中只剩下三十六人，这三十六个中国人，完全是为驱使他们掩埋其同胞的尸体而被留下的。他们的帽子上粘有‘勿杀此人’的标记，才得免死。”

　　1895年1月25日，日本山东作战军司令官大山岩大将抵达荣成湾，日军兵分两路，开始向威海进犯。2月6日凌晨，在威海卫保卫战中，“来远”被偷潜入港的日军鱼雷艇击沉，少数人幸存，“来远”管带邱宝仁（和“威远”管带林颖启）外出问柳未回，幸免于难。

　　2月8日夜，“靖远”被占领皂埠嘴炮台的日军炮弹炸穿左舷沉没。“靖远”管带叶祖珪后在北洋海军再造中任提督，后历任温州镇总兵、广东水师提督，但仍留在北洋水师。南北洋海军合并后，叶祖珪在上海江南制造局设立海军办事机关，不久病逝。

　　威海保卫战，正在激战中的“镇远”和“济远”。

　　2月12日，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自杀，中国近代海军史上第一位舰队司令，在为海军服务了17年后，结束了自己的军人生涯和生命。后水师投降。

　　北洋海军镇远、济远等10艘舰船全部作为日军战利品，被插上日本国旗。至此北洋水师全军覆灭，京畿地区顿时门户大开。位于旅顺的日军也展开进攻，连破凤凰、营口、海城、牛庄等地，清军全线溃败。

　　清廷只得乞降，派遣李鸿章全权处理，前往日本和谈。1895年4月17日，《马关条约》签订，甲午中日战争结束。

　　中国在甲午战争中的失败，不仅仅是军事方面的失败，更是外交、情报等全方面的失败。赓续200多年的大清帝国早已犹如垂垂老翁，疲态侧漏，暮气尽显。

　　如果说1840年和1856两次鸦片战争，给大清帝国腹部一记重拳，那么甲午战争就像后背的一记重脚，使得这位尚未从重拳直起腰来的老翁再也无法昂首挺胸，傲视列强，直到生命尽头。

　　起初看似强大的北洋水师，也不是建立在国家强大的经济实力、工业基础和国防体系之上，主要军舰均是通过花费巨资、甚至消耗国库采购英德制造。

　　尽管1888年中国依靠自己的技术人员和工人造出了当时中国造船最高水平的“平远”（龙威），但由于李鸿章等主政人员认为造不如买，停止了江南制造局的造船业务。福建船政后来因人事变动，也难以为继。中国造船水平自此越拉越大。

　　长远来看，一味的军购是不够的。

　　光有军购是不够的

　　黄海大战，北洋水师损失惨重。清政府迫切谋求从国外购买军舰军火。在战争爆发之前，清政府已经着手了，可惜收效甚微购舰活动分为两条途径进行。一条是赫德通过金登干进行联系，赫德是总税务司，掌握中国海关，爱尔兰人，金登干是中国海关驻伦敦办事处主任。另一条是李鸿章通过驻外使节展开谈判。

　　总税务司赫德

　　中国海关伦敦办事处主任金登干

　　事情一开始很顺利。1894年7月5日，金登干报告，阿姆斯特朗公司能制最快速的巡洋舰，10个月交货；小型捕雷驱逐舰，5周内交货。第二天又补充说，如果中国急需军舰，英方还可将为别国订制的军舰优先供应。16日，李鸿章密电驻英公使龚照瑗，嘱其在中日开战前，购置船速23、24节的巡洋舰赶运回国。

　　26日，金登干证实，英国尚有一艘与日本“吉野”同类型，但较大，速度、火力亦较高的巡洋舰，索价34万镑，若送到中国交货，另加28000镑（内有15000镑为保险费）。

　　他在另一份电报中提到还有一艘捕雷舰可卖。但直至8月2日，清廷才明确表示，拨银200万两购舰。然而中日已经宣战，英国宣布中立，已不能直接购置军舰了。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南美各国都有兴趣。李鸿章的老朋友，怡和洋行老板克锡透露，智利在英国建造的3艘巡洋舰，式样先进，愿照原价出售，李鸿章立嘱龚照瑗予以订购。

　　8月21日，龚照瑗报告，已同智利议妥购买两舰，即“恩卡拉达”号和“普拉脱”号，由智利包运，签订合同10天后便可成行。另外一艘大型巡洋舰“布兰可”号，航速22.5节。该船造价35万英镑，日本出价40万英镑，智利不卖。

　　克锡透露，需要50万镑才能成交。智利又抛出一舰，马力6500匹，航速18.5节，索价26.5万镑。李鸿章认为“布兰可”十分精美，唯索价太昂。

　　后面那舰价低但行驶稍缓。如打算购买，连同运费杂款，共需30万英镑，即210万两银子。正在筹划之际，又闻智利言称保持中立。实际上可能是日本暗中阻挠。

　　又有消息称，阿根廷在英国订造一艘巡洋舰，时速18节，愿用该国国旗运送来华，开价9万英镑。此事刚开始谈判，价格上至15万英镑。此时又得悉日本在英国订购的一舰，因挂日本旗，行驶至亚丁，被英国方面扣留。在此期间，龚照瑗受命打听，能否购英国商船来华，然后再改装成军舰。

　　9月1日，龚照瑗报告，购买阿根廷订造军舰一事已经谈妥。商船则不易改作军舰。又报秘鲁有2艘1881年建造的军舰，因一艘未曾付价，便一直停在英国。李鸿章因嫌其航速仅16节，兴趣不大。到了16日，伦敦又来电报，英国严禁军舰出口，并追究送船出保人和借旗国。阿根廷军舰交易搁浅。

　　与此同时，李鸿章转托北洋海军鱼雷教习福来舍及德国泰来洋行商人德尔赓，企图从德国进口4艘鱼雷猎船。他还请驻德公使许景澄打听行情，并安排运船回华计划。但迄至战争结束，中国都没能从德国购得一舰。

　　10月4日，赫德从北京给金登干去电，要他想办法到巴西、智利等国觅购军舰。11日，克锡通知李鸿章，智利准备抛售7艘巡洋舰。其中“爱斯米拉达”建于10年之前，是“致远”“靖远”的设计母型。

　　“康德尔”“林则”号两艘虽小，航速达21节。李鸿章认为至少应立即买下4舰。谁知智利与阿根廷关系忽然紧张，不愿出售军舰，这事又成泡影。龚照瑗只得掉过头来，重新谋求另一桩巴西在德国订购军舰的转售贸易。同样劳而无功。

　　11月上旬，西方报纸透露了“爱斯米拉达”被日本购去的消息。克锡立即急电询问，回讯是卖给了厄瓜多尔，无疑这是为日本代买的。智利的军火代理人表示，中国只要把15万英镑存入某一银行，并愿意把船价出到25万英镑，他就可保证军舰不落入日本人手中。

　　但北京又不要“爱斯米拉达”，而要其他军舰。这些朝三暮四的变化和外国掮客的两面手法，加上日本人的活动，终于使购买智利军舰的计划完全落空。

　　11月22日，金登干从伦敦向北京发出如下电报：“爱斯米拉达”号巡洋舰已售与日本，由法尔巴来索至日本港口仅保险四十万镑。

　　其他各舰除“布兰可”以外，料均将为日本抢购。我们认为购舰的谈判业已结束。

　　12月4日，“爱斯米拉达”悬厄瓜多尔国旗，离开法尔巴来索前往日本，军官和水手都假充旅客。1895年2月5日到达日本，这舰军舰后来改名“和泉”号，在1905年日俄战争中参加了对马海战，发挥了很大作用。

　　爱斯米拉达

　　1894年11月22日这天也是旅顺失守的日子，中国人在军火市场上与日本的竞争也归于失败，深切地感受到没有基础军事工业的被动。这种被列强、掮客、卖方国家、敌方对手玩弄于股掌之间又无可奈何的滋味，恐怕比现在的某东方神秘大国还要难受十倍（三哥：不错，某东方神秘大国正是在下）。

　　甲午战争已经过去128年，但留给我们的殇痛依然无法忘却，镜鉴犹存，我们仍然需要反思和研究当年为什么会失败。

　　当下俄乌冲突仍在进行，我们多次看到乌克兰总统司机向西方国家喊话武器支援，呼吁也好，乞求也罢，个中无以言表，如果自己不够强大，终究无法摆脱任人宰割的命运。乌克兰未来命运如何，如果你了解了128年前中国遭受的这段历史，想必心中已有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