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楼：美联储加息：拜登福兮祸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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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持续高通胀、俄乌战争、粮食和石油价格飙升、实际工资下降、经济增长放缓、对货币紧缩政策的担忧以及频发的股市震荡，已经是近来美国经济的常态化议题。在此背景下，美联储6月15日以10比1的投票，决定将基准利率上调75个基点至1.50%-1.75%区间，为1994年来最大幅度的加息。美联储未来一段时间还会继续加息，这样做的目标之一就是如拜登所期望的那样，让美国公众相信，美联储在负责抗击通胀。

　　美联储加息当天，拜登在白宫会见了国会民主党领袖佩洛西和舒默，讨论解决通胀的问题。从白宫的声明来看，拜登和民主党人明确将通胀问题定性为影响每一个大国的“全球性问题”。白宫的表述是为了引导美国选民将通胀问题同拜登执政效率和民主党中期选情切割。美联储加息前一周，拜登还宣称美国是实际上经济增长最快的经济体，但事实可能并非如此。

　　拜登政府这些操作可能得到政治上短暂的宽慰，但现实的经济形势依然残酷和严峻。经济学家、金融界及企业高管普遍认为，美联储缓解通胀，将不可避免地导致美国经济衰退，拜登和民主党人将不可避免地受到冲击。

　　美国国内对加息的反应：有风险，软着落难度大

　　加息，符合外界预期。6月12日，美国前财政部长劳伦斯·萨默斯（LAWRENCESUMMERS）提到，美国通胀的严重性可能会让美联储延长激进的加息周期。同日，英国剑桥大学皇后学院院长、安联首席经济顾问MOHAMED EL-ERIAN表示，按照现在的速度，美国通胀率很可能会达到9%。持续通胀，最终会导致美国经济陷入衰退。

　　美联储官员预计，今年和明年的失业率将上升，到2024年将达到4.1%。美联储此次加息也修改了政策声明，承认其抑制通胀的努力不会无痛，删除了此前美联储官员预计“就业市场将保持强劲”的措辞。

　　6月12日，美联储前主席伯南克在CNN的“FAREED ZAKARIA GPS”节目中的表态比较乐观。他表示，只要供给侧通胀压力有所改善，就可以实现软着陆。美国经济可能“不会衰退”或者只会出现“非常温和的衰退”。他指出，对美联储独立性的政治支持将支撑这一点。但是，伯南克保持乐观的前提是“供应链得到改善”，即“石油和食品价格稳定或涨幅放缓”。

　　德意志银行首席美国分析师Matthew Luzzetti称，降低通胀的过程将远比他们此前预期的艰难。景顺（Invesco）首席全球市场策略师霍珀（Kristina Hooper）对美国避免经济衰退抱有希望，并认为美联储将通过足够强硬的方式，成功实现“软着陆”。不过她承认，美国经济显然正在走向显著放缓，“软着陆”变得越来越难。

　　曾在1999年至2006年担任美联储主席的弗格森 （Roger W. Ferguson Jr.）：

　　由于美联储目前宣布了十多年来最大幅度的加息，现在争论的焦点是，美国经济是会经历类似的衰退以降低通胀，还是会经历软着陆以避免负增长。

　　现在，美联储控制范围之外的力量，正使这项本已充满挑战的“抗通胀”任务变得更加艰巨。其中包括疫情大流行后重新开放造成的全球供应链混乱；俄乌战争和其他地缘政治的紧张局势；石油价格上涨；美国许多贸易伙伴对经济衰退的担忧加剧；中国等经济体持续疫情防控带来的不确定性。

　　70年代曾在世界银行任职的经济学家、《金融时报》首席经济评论员沃尔夫（Martin Wolf）：

　　如今全球经济的特征和上世纪70年代相似。那一阶段的经济震荡在80年代初才结束，当时美国采取苛刻的货币紧缩政策，降低了通胀，但也引发了一波发展中国家债务危机，尤其在拉美国家。根据世界银行上周发布的《全球经济展望》，现在处境和1970年代相比，有一些错误需要避免：不要过于乐观；不要对高通胀掉以轻心。

　　70年代除开高通胀以外，爆发了两场战争，分别是第四次中东战争[1]和两伊战争[2]，这次则是新冠肺炎疫情和俄乌战争。今天，乐观主义者认为经济增长将回到大流行前的趋势。然而，世界银行认为：2020-30，全球经济潜在增长预计将比2010年代平均水平低0.6个百分点。

　　美联储采取的大幅行动也会带来危险，最明显的是不必要的急剧放缓，随之而来的是经济成本。从长远来看，人口结构变化、技术变革放缓、去全球化、过去重要增长机会的耗尽以及民粹主义抬头，都可能削弱通货紧缩的力量。这将使得实现和维持低通胀的目标更加困难。

　　现在比40年前更加脆弱的一个方面是：债务存量的规模，尤其是以外币计价的存量。至关重要的是，这不仅适用于新兴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对于受危机打击的欧元区成员国来说，欧元本质上也是一种外币。如果美国货币政策的紧缩是实质性的和长期的，那么混乱和代价高昂的债务危机很可能会出现。

　　更难乐观的是，实体经济受到的冲击尚未结束。新冠病毒的隐藏危害仍然存在，俄乌战争会持续多久也没有人知道。当下讨论的一些措施，特别是有关俄罗斯石油运输的海上保险禁令，可能会导致全球油价进一步上涨。俄罗斯也可能切断对欧洲的天然气出口，进一步引发震荡。

　　美国的富人们：筹集现金，注重短期收益，对经济形势趋于悲观。

　　世界大型企业联合会（Conference Board）与美国商业委员会（Business Council）5月份联合公布的CEO信心指数（Measure of CEO Confidence）已经连续第四个季度下滑。本季度CEO信心指数录得42，低于第一季度的57（该指数低于50则表明悲观的CEO占多数）。

　　近60%的CEO预计，通胀将在未来几年内回落，美国将经历一个非常短暂的而温和的衰退，美联储将实现“反向软着陆”；而11%的首席执行官预计，美国将面临一场具有挑战性的衰退。20%的受访者表示，未来几年通货膨胀将保持高位，美国经济增长将显著放缓（滞胀）。

　　地缘政治带来的挑战方面，超1/3的CEO表示俄乌战争及对俄制裁在2022年至2023年初将导致投入短缺和供应链问题。

　　全国广播公司商业频道（CNBC）6月16日称，根据最近的一项调查，约750名百万富翁将通货膨胀列为经济和个人财富面临的最大风险。

　　对于美联储是否有能力在不引发经济衰退的情况下减缓通货膨胀或减少需求，富豪们意见不一。35%的受访者表示，他们对美联储管理通胀的能力“完全没有信心”。超过四分之一的百万富翁认为美国已经陷入衰退，另有34%的人认为美国今年将陷入衰退。

　　调查显示，美国个人持有的股票中，约有90%是百万富翁持有的。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感到恐慌或抛售。但鉴于利率不断上升，多数公司都在筹集更多现金，并将更多资金投向短期固定收益投资。富有的投资者通常会最先利用市场下跌的机会在市场下跌时买入，因为他们有能力采取更激进的行动。但到目前为止，几乎没有迹象显示他们会在近期的市场下跌中买入，这表明他们不看好后市发展。

　　58%的百万富翁预计，到今年年底，经济将会变得更弱或“越来越弱”。大多数人还预计标普500指数年底将以两位数的跌幅收尾：超过一半的受访者预计标普500指数将至少下跌10%，近五分之一的受访者预计至少下跌15%。

　　《经济学人》：美国通胀难题恶化，下一个冲击对象就是民主党

　　物价上涨可以说是拜登迄今为止最大的敌人。无论拜登本人如何乐观，残酷的数据展现了一个更令人沮丧的现实：通胀远未见顶，并对美联储、投资者和美国政治产生重大影响。

　　美联储踩下货币刹车的前景让市场感到不安。自通胀数据公布以来，华标准普尔500指数已经下跌了5%。从亚马逊（Amazon）到特斯拉（Tesla），科技股的抛售幅度更大。对于一些高风险资产来说，这场灾难要严重得多。6月13日，加密货币贷款公司Celsius因“极端的市场条件”暂停了其平台上的所有提款，随后比特币价格下跌了10%以上。历史记录表明，当美联储如此激进地收紧货币政策时，美国若能避免经济衰退将是“幸运的”。

　　11月举行的中期选举，对于拜登的民主党来说，进展并不顺利。极高的通胀可能会成为一场不折不扣的政治灾难，因为共和党有望从民主党手中夺取参众两院的控制权。拜登试图将人们的注意力转移到过去一年美国从疫情中恢复的数百万个工作岗位上。但是，飙升的生活成本和日益增长的衰退前景反而是人们最关心的问题。

　　通胀及紧随政策亦引发股市震荡

　　对于拜登政府来说，经济上的挫折只会加深。一方面，通货膨胀不仅仅是美国的问题。在英国，物价上涨得更快，4月份达到了9%的涨幅。从德国到澳大利亚，通胀压力都在上升。就连长期陷入通缩的日本也未能幸免。食品和能源价格的迅速上涨，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俄乌战争造成的，这是一个全球性问题。新冠大流行导致跨境供应链持续受阻，使情况变得更糟。信用评级机构旗下穆迪分析公司（Moody 's Analytics）的经济学家马克·赞迪（Mark Zandi）估计，俄罗斯的战争和挥之不去的新冠疫情在过去一年里造成了近2/3的年度通胀涨幅。

　　另一方面，美国选民在分析价格趋势时不会那么冷静，在评估拜登的责任时也不会那么宽容。根据分析网站FiveThirtyEight的民调计算，拜登上任500多天，53.6%的美国人对他的表现不满意，39.7%的人对他的表现满意。13.9个百分点的差距是自二战以来历届总统中最糟糕的。

　　总结

　　在美联储和拜登政府表达乐观的同时，前路存在巨大的不确定性。从经济学家的分析来看，除了技术革新、反全球化和民粹主义以外，新冠疫情、俄乌战争导致的不确定性仍是影响美国经济表现得关键因素。另外，即使美联储在不引发经济衰退的情况下抑制通胀，加息仍将给股市带来压力。标普500指数今年以来已经下跌了20%以上。而股市震荡必然会影响美国投资者、选民的经济和生活信心。

　　根据当前较为悲观的预测，美国不太可能在不导致经济衰退（即便是短暂的）的情况下抑制住通胀。美国经济衰退很有可能在年底、2023年、甚至2024年大选年出现。这就意味着，拜登民主党政府面临的执政挑战将会更严峻，通过刺激经济复苏、保证经济稳步增长来巩固权力、赢得选举的盘算大概率会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