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新育：临夏之患不在个案而在社会生态

lameihua

　　前言：

　　6月2日发出《中国经济提速，甘肃重启》一文，直言甘肃省委新班子组成对甘肃经济社会发展可能是一大利好，特别是以下新常委任职：

　　孙雪涛任省委统战部部长，马廷礼不再担任该职务；

　　刘长根任省委政法委书记；

　　张永霞任省委宣传部部长。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统战领域问题对甘肃沉沦落到连续多年人均GDP全国末位难辞其咎；正是这个领域的问题，不仅给甘肃、兰州社会稳定乃至国家安全带来了重重风险隐患，而且通过形形色色“团结”旗号下的分割市场、垄断设租寻租、扭曲平等竞争、践踏“有借有还”等基本市场规则等行为，从根本上摧残、扼杀了经济自主发展的内在动力。

　　近日，甘肃“小麦加”临夏12岁残疾女遭轮奸报案后当地政法机关却不立案事件引爆全国民愤，也再次证实了我的论点。心有所感，撰文议之。

　　2022.6.5

　　临夏之患不在个案而在社会生态

　　——从马光明到临夏政法机关不理会12岁残疾少女遭轮奸案

　　梅新育

　　毫无疑问，近几个月以来全国最令人愤慨的刑事犯罪案件，当数发生在甘肃临夏回族自治州的12岁残疾少女遭轮奸报案后当地政法机关却不立案事件。根据媒体报道情况和中共临夏州委网信办官方微信公号“临夏发布”微信公众号6月3日发布的《情况通报》，此案案情本来一清二楚，一查便知：

　　5月30日天目新闻等媒体报道，网络舆情发酵；

　　5月31日，临夏市公安局对涉嫌强奸犯罪的三名犯罪嫌疑人刑事拘留；

　　6月3日，临夏市人民检察院批准逮捕；

　　同日，“临夏发布”微信公号《情况通报》宣布，临夏州、市纪委监委已成立调查组，正在调查相关责任人员。

　　（“临夏发布”微信公号2022.6.3《情况通报》链接：

　　https://mp.weixin.qq.com/s/ZhFlliSCXtEpRbnYRlf3ag；这是我第一次遇到官方微信公号文章不能超链接的）

　　如果不是犯罪事实一清二楚、证据确凿，当地哪会在媒体报道之后这么快就完成了刑拘、逮捕等程序，并启动纪检监察调查？

　　但是，这样一起如此清楚、如此恶劣的犯罪案件，受害者家长当初报案却历经千辛万苦，几经申诉、复议，始终不能为自家孩子讨还公道：

　　2021年7月30日，案发；

　　2021年8月6日，临夏市公安局出具《不予立案通知书》，认定此案无犯罪事实发生，决定不予立案。

　　2021年9月3日，临夏市公安局作出《刑事复议决定书》，宣称此前该局作出的《不予立案决定书》认定的事实清楚、证据充分、依据准确、程序合法，决定维持原决定。

　　2021年11月17日，临夏回族自治州公安局作出《刑事复核决定书》，认定此前临夏市公安局作出的《刑事复议决定书》认定的事实不清、证据不足，决定撤销。

　　2022年初，受害者家长从办案民警处了解到，该案立案罪名竟然不是强奸，而是“组织未成年人淫乱罪”。

　　案件移交至临夏市检察院后，检察院认为该案不构成犯罪，决定对嫌疑人不予逮捕，并办理了取保候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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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媒体报道的上述情节来看，临夏市公安局、检察院问题相当严重，极端败坏；纵览临夏情况，不难看出，此案中的黑暗只不过折射出了当地社会生态的恶劣，而这种恶劣社会生态归根结底很大程度上正是源于民族宗教领域的沉疴。

　　多年来，临夏各方面咄咄奇闻之多，不胜枚举；纲纪荡然，实非夸张。2018年1月28日，我的新浪微博正因某委系及其领导四处告状而被关闭评论功能期间（参阅：前度梅郎今又来），收到读者来信，反映临夏广河县民工向马姓私营老板追讨欠薪，且得到州人社局督办算清了工资账目，却被当地公安局大批抓捕，讨薪民工工长张成义被扣上“拒不支付劳动报酬罪”刑事拘留，欠薪老板马海俊则逍遥法外；在网上发出质疑；一天之后传来消息，广河县政府答应全额支付欠薪。但仔细看看这条“喜讯”，发现暴露出了更大问题：

　　人社部介入，要求全额支付欠薪，经过志愿者与广河县政法委书记协商，广河县政府答应全额支付欠薪。

　　——若真是这样，马姓私营老板欠薪，怎么要广河县政府支付？劳动工资争议，要政法委管？此地正常社会秩序和法律法规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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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夏社会乱象横生、社会生态恶劣，归根结底很大程度上源于民族宗教领域沉疴。土司也罢，伯克也罢，羁縻州县也罢，民族区域自治也罢，……无论采用什么样的名称，与“大一统”的行政管理体制相比，古今中外民族区域自治制度在社会治理方面都存在一个严重的内在缺陷，即限制了选才与淘汰的范围、以及监督制度的运用与发展。早在隋唐时期，中原王朝就创建了科举考试制度，以公开、公平竞争选拔人才，并在数百年实践中发展日益成熟；监察制度在科举之前已经历千百年发展，在科举制度建立之后持续发展到了更高水平，特别是回避制度的创建与不断完善，堪与科举制度并列中国对人类社会治理的伟大贡献。

　　相比之下，伯克等民族区域自治制度本质上是一种局限于地方小民族、小圈子的选拔推荐制度，与非民族自治地区“大一统”的行政管理体制相比，这一制度导致其选才范围狭小，而且容易结党营私，即使淘汰贪腐官员，可供选择的替换人选也相对有限；因此，其它条件相同，自治地区贪腐官员比非民族自治地区干部有恃无恐得多，更容易“前腐后继”。而且，伯克等民族区域自治制度本身就与回避制度矛盾，因而难以甚至无法引进实施回避制度，如同非民族自治地区那样从源头降低结党营私的风险概率。如果再增添“两少一宽”、加分之类政策，那自治地区的社会治理就更容易败坏不可收拾了。

　　让我们看看马光明（我给他取的诨名“马黑暗”流传甚广）这个典型案例。此人2017年4月落马时官居甘肃省林业厅党组书记、厅长（正厅级），2018年10月一审宣判，认定他在1999—2016年间索贿受贿2768.79155万元（获取孳息55750.5元），判处有期徒刑十四年六个月，并处没收个人财产100万元，追缴受贿所得2768.79155万元及其孳息；这就是个临夏土生土长、享受全方位民族特权优惠而快速晋升的临夏回民官员典型：

　　1982年12月参加工作，担任临夏县税务局专管员；

　　仅用11年便升任县级市临夏市的市委书记；

　　时隔一年半，1995年6月升任临夏州代州长；

　　1996年6月转正临夏州长，36岁时成为甘肃全省最年轻正（地）厅级干部。

　　然而，正是这一年，他犯下了按理说不可饶恕的严重政治错误——指使州邮电部门监听州委书记，被甘肃省国家安全厅发现。据《财新》等媒体报道，该厅一名干部到临夏出差，电话联系州委书记，发现州委书记电话可能被监听了，回省城后向上汇报，省里迅速派遣技术小组到临夏调查，查出马光明是主谋，此案轰动一时，号称“甘肃水门事件”。

　　对同事领导干部使用特务手段，这种事在任何国家、任何时代都突破了政治底线，本该绳之以法；但在“民族团结”之类旗号下，甘肃省对马光明的处理竟然只是调离临夏州，平调安排到当时还比较冷门的单位甘肃省土地管理局（后机构改革为省国土资源厅）担任正厅级副职，不到五年便东山再起，“带病提拔，带病上岗”（2016年中央巡视组向甘肃反馈问题时语），从此大干快上，“官当到哪里，就把清真寺建到哪里”，走到哪里都带上清真厨师和全套清真食材，行贿受贿，奢侈享受，因为我们抨击它在敦煌搞阿拉伯式伊斯兰文化中心，它竟然以厅级干部身份派人进京大闹中央正部级机构，……一路狂奔直至铁窗，写交代据说还是“我只信真主，不信马列主义；落到今天，都是真主对我的惩罚”云云。

　　当地土生土长的最高级行政领导对同僚使用特务手段，而且据说当地官场这类事情非止一端；依靠出身临夏东乡县的何某（甘肃省嘉峪关市、酒泉市海洋宫清真餐饮店经理）和其他一批回民老板资金支持跑官买官，然后投桃报李，……目睹这一切，明白临夏社会生态的恶劣和我们民族宗教领域多年来政策的问题了吧？

　　好在2016年以来中央在民族宗教领域开始了伟大的拨乱反正，至今总体而言成就已经相当可观；只是临夏积弊深重，整顿步伐比全国其它几乎所有地方都要艰难许多，需要刮骨疗毒，持之以恒。

　　（2022.6.5，仅代表个人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