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夫老牛：全球经济大变局！这个小国，即将取代中国？

lameihua

　　最近越南的话题突然在互联网上爆火，起因是越南一季度的出口额，超越了代表中国出口门户的深圳。根据越南海关总署公布的数据显示，今年第一季度越南货物出口额为5842亿人民币，同比增长13.4%，而深圳第一季度的出口额为4076.6亿人民币，同比下降14%。对比来看，越南不论是出口规模抑或是出口增速，都明显超过深圳，且差额高达1765亿，确实非常大。

　　然后就有文章铺天盖地的大吹特吹，说什么越南即将取代中国成为新的世界工厂，更有甚者在含沙射影的暗示咱们需要反思。

　　这种论调的东西就很离谱你们知道吧？

　　先说三点：

　　第一、深圳是中国广东省下辖的一座城市，虽然行政级别是副省级，但归根结底他仍然是一座城市啊，常住人口不过1756万。而越南一个国家，去年人口为9646万，是深圳的5.4倍。

　　你拿一个国家的出口数据跟一座城市比这本身就是一件很荒唐的事，完了还用它去论证越南出口前景比中国光明，更是荒唐中的荒唐。

　　第二、深圳这轮出口数据暴跌并非是常态，一个季度有三个月，而深圳有两个月基本上是处于疫情状态的辐射中。今年2月，香港疫情突然迅速蔓延，这对深圳造成了很大的负面影响。香港是亚洲最顶级的深水港之一，由于两地之间距离不到50km，深圳有不少货物是先出口到香港再通过转运的方式运送到全球各地，深港中转贸易额的比重大概占深圳对外出口的20%！

　　进入3月份以后，深圳本地疫情扩散，防控措施收紧，一些劳动密集型的工厂生产经营停摆，供应链受阻。

　　第三、越南的出口数据早在2018年的时候就很接近深圳了，到2019年第一季度便开始领先，并在接下来的2020年和2021年逐渐拉开差距，而不是首次超越。据统计，整个2019年，越南出口额突破5000亿美元大关，是彼时深圳的两倍之多。

　　当然，越南出口经济能交出如此华丽的成绩单，跟中国也不无关系。

　　2019年前后发生了什么？

　　中美经贸战！

　　受美国对华进口商品关税增加的影响，部分企业为降低出口成本，决定把一些投产快的生产线往东南亚迁移，这让越南从中嗅到了商机。

　　2018年5月，即中美经贸战打响的两个月后，越南专门负责吸引外资的部门先后出台一系列优惠政策，包括获得越南高科技企业认证的企业从盈利之年的四年内可免除税收，四年免税期过后，可再享九年基础税率减半的优惠。另考虑到越南工业体系落后的缘故，若企业生产所需的零部件或设备需进口的可免征进口关税，如机械设备零部件、制造投入品等。

　　整套组合拳打下来，富士康、立讯精密、歌尔声学、英特尔等一众电子制造业巨头纷纷赴越建厂。2018年，越南吸引FDI356.4亿美元，比2017年同期暴涨99.8%！

　　FDI全称为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即外商直接投资

　　不得不说，越南一个蕞尔小国能做到现在的样子确实值得骄傲，更值得我们的客观夸奖，但如果仅仅因此就鼓吹他要取代中国成为新的世界工厂，咱老牛只能是下面这副表情——

　　世界工厂的实质虽然是什么都便宜，厂家利润多，能吸引到全球制造业巨头到你家投资，可把“便宜”二字做到极致真不是一般人能行的。世界贸易组织曾经说过，近三十年来国际通胀水平之所以这么低，主要国家的经济之所以这么繁荣，第三产业之所以这么发达，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中国制造将大部分日常生活涉及到的产品价格做得足够便宜，从而压低了全球的通胀水平！

　　中国能坐稳这位置20年，凭一己之力压低60亿人口的通胀率，靠的是几样独一无二的法宝傍身，其中仅一个完整的工业体系就没人能学得来。

　　想必大家经常看到这样一段话：

　　我国拥有41个工业大类、207个工业中类、666个工业小类，是全世界唯一拥有联合国产业分类中所列全部工业门类的国家。

　　但鲜有人知道这寥寥不到一百个字的描述背后，究竟蕴含着怎样滔天的能量。

　　打个简单的比方，越南生产一辆新能源汽车，需要从中国进口玻璃，从德国进口仪表盘，从韩国进口锂电池，从日本进口电机、从台湾省进口半导体、从美国进口传动轴、从英国进口安全气囊、从法国进口电控。这一套流程走下来要多出物流和进口关税两个成本。

　　以上只是看得见的，还有看不见的。比如韩国的锂电池厂商需要分别从中日进口薄膜和电解液；台湾省的半导体厂商需要从日本进口氟化氢，这又会使关税成本隐形叠加一次。

　　换言之，在不计算最上游的锂钴镍的关税成本情况下，越南生产一辆新能源汽车至少需要叠加两轮关税成本。而若是用作出口，至少叠加三轮关税成本，最终实际到消费者手里的卖价会相当高。

　　如果生产放在中国进行的话，得益于完整的工业体系，所有零部件产品我们全都能做。以新能源汽车的核心元件电池为例，锂电池我们能做，生产锂电池所需的隔膜我们能做，生产隔膜所需的聚乙烯、聚丙烯我们也能做！

　　什么都能做意味着什么都不需要进口，既没有复杂冗余的关税成本，也没有长途跋涉的运输成本。最后做出来的东西能不便宜吗？竞争力能不强吗？

　　而想要建立一个完整的工业体系，就必须先搞好重化工业，否则就发展不出现代工业所必需具备的原材料生产能力和机器生产能力。

　　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我们生活中常见的手机制造业、汽车制造业、食品制造业等产业是工业体系的上层建筑，重化工业则是底层基础，不论什么工业品，你顺着它的供应链往上面找，一定会有重化工业的存在。譬如前文提到的新能源汽车最上游的聚乙烯、聚丙烯是重化工业生产出来的，半导体最上游的原材料氟聚酰亚胺也是重化工业生产出来的。

　　毫不讳言，倘若一个国家没有重化工业，即便他的制造业实力再强大，终究不过是无根之水，因为他的工业安全握在别人手里。三年前，日本曾一度对韩国实施半导体材料断供，差点没给三星、LG给吓死！

　　重化工业是典型的重资产项目，且成长周期漫长，利润回收极慢，需要政府长时间不计代价的投资引导。迄今为止，翻遍西方大传统工业国以及后来居上的中苏日，建成重化工业的模式只有殖民战争和他国援助这两条。

　　殖民战争本质上是对外掠夺，收益远高于成本，发展重化工业所需的原始资本积累得又快又多。

　　剩下的中苏日三个国家，苏联的重化工业是靠美国援助起来的，比如福特公司通过与高尔基汽车厂的合资，帮助苏联建立起轧钢、轮胎、玻璃、炼钢等十几个重化工业。斯大林在回顾苏联工业发家史时曾直言不讳地说道：在我们所有重工业工厂中，约有三分之二是在美国的技术援助下建成的。日本重工业在二战被炸得精光，后来是靠美国一坨屎一滩尿带大的；咱们中国更不用多说，苏联援华156项工程，直接把落后农业国干成世界级工业强国。

　　苏联的这些重工业基地全是靠美国援助崛起的

　　在这两条路之外，还没有发现第三条路，越南能走哪条？

　　殖民战争？想都别想！对外援助？外资企业去越南建成是为了赚钱，不是为了大发慈悲帮助越南工业崛起。

　　中苏日能得到倾力的援助，那是因为他们强大起来，对援助方有莫大的好处。

　　美国援助苏联是为了干垮英国霸权，制衡德国崛起同时解决自身经济危机，援助日本是为了在远东地区遏制中苏社会主义联盟；苏联援助中国，是为了让我们在东线承担起对抗美国的重担，这样他才能在欧洲地区集中力量跟美国争霸！这些利益都是战略级的，是能影响援助方国运的，所以他们才不惜一切代价的给钱给人给工业。

　　越南有什么价值？

　　他能给工业大国带来什么国运？

　　没有？没有就别想谁怀着普渡越南众生的慈悲帮你搞重化工业。

　　除了完整的工业体系，中国制造致胜的法宝还有三样——

　　一个是劳动力人口：随着技术的发展，现代工业体系的供应链越来越长，门类越来越多，这也就意味着想要维持完整的工业体系，必须要投入更多的劳动力资源进去。

　　中国14亿人口，7亿劳动力，3亿工业从业者，才勉强玩转这41个工业大类、207个工业中类、666个工业小类。

　　越南才多少人？

　　不足1亿，产业门类还没有广东省多。

　　再说了，人口红利说多了，有人真就把人口跟劳动力画等号了？错！工业需要的劳动力是需要有一定文化水平的人，没有文化水平，你只算是农业劳动力，而非具有更高附加值的工业劳动力。

　　另一个是庞大且先进的基础设施集群：基建的重要性不止在于我们平常理解的加快物流效率，降低运输成本，生产环节也很关键。

　　现代制造业生产规模越大，成本越低，而生产规模能不能做大，在企业端取决于劳动力、设备和生产线，在政府端则取决于基础设施。道理并不复杂，生产活动的强度越大，水电气的消耗就越大。

　　另一方面，产业梯度越往上走，对基建的要求越苛刻。美韩和台湾省的半导体企业喜欢把先进制程的芯片搬到中国来生产，那是中国高特高压输电技术独步全球，量大管够不说，稳定性又极高，不容易跳闸。要知道，一条7nm芯片一天的耗电量顶得上一座县城一年的耗电量，而且中间还不能断，断了整条产线都得报废。

　　举个不算恰当的例子，工业生产好比运动，基建设施好比肾，你肾不好，运动时间运动强度运动质量自然统统不行。你看英特尔三星在越南投资的芯片厂，要么是封测，要么是落后制程，这本质上是对越南基建条件的不信任。

　　三星越南工厂

　　最后一个是美苏双BUFF：冷战时期，以美苏为首形成的两大阵营，有着不同的工业体系，苏系和美系的不兼容程度甚至连航空燃油的标准都不一样。

　　苏联虽然现在没了，但当年跟着他混的那一帮小弟，有不少至今还在用苏联的工业标准呢，采用美系标准的西方企业根本进不来。而中国是世界上唯一拥有苏系美系两套工业标准的国家，且门类齐全，我们做的东西，美系工业国能用，苏系工业国也能用。

　　早年间俄罗斯有家滚动轴承坏了，寻遍西方各大工业巨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替代品，然后你猜怎么着？

　　被中国某三线城市一家不知名的老牌企业给做出来了！

　　苏系和美系两套工业所需求的产品，我们都能供应，这是中国成为世界工厂产品卖遍三个世界的根本原因，换作其他国家就不行了。

　　越南虽然同样是社会主义国家，但工业体系其实属于美标，毕竟当年苏系工业集中的北方地区，早就被众所周知的原因搞无了，他做世界工厂，顶天就做个西方世界的工厂！全世界？想都别想，当然，就算是西方世界的工厂，他们也未必能行！

　　文章最后，老牛有话说

　　熟悉越南工业布局的朋友应该清楚，越南制造和中国制造不是竞争关系，而是依附关系。

　　一个关键在于：

　　越南南方不论是港口物流条件抑或是营商环境，都比远离海运航线的北方地区更适合发展制造业。但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些年三星、苹果、富士康、立讯精密、歌尔声学等电子制造业公司在越南的投资，均分布在越南北部地区，如广宁省、太原省。

　　其中，位于越南东北部最顶端，毗邻中国的广宁省的外商投资省级竞争力指数多年来高分力压越南传统经济重镇胡志明市，排名全国第一。

　　图I：越南北部工业结构

　　划重点：靠近中国！尽管越南制造业发展得如火如荼，但仍然停留在加工组装层面，很多零部件和原材料需要从中国进口。越南北部地区，尤其是靠近北部湾与雷州半岛隔海相望的广宁省，在地理位置上更接近中国第一大电子制造业聚集带——以深圳为首的珠江三角洲地区，苹果三星等企业在这里建厂运输成本更低，协同合作效率更高。

　　因此你别看越南出口制造搞得风生水起，实际上有部分钱得分给中国！

　　2021年，越南进口总额为2182亿美元，中国是其第一大进口伙伴国，进口额约为654亿美元。从产业门类来看，越南进口的主要是纺织、皮革材料、机械设备、电话、手机及零件、电脑及零件等产品，这就更加印证了越南产业链跟中国的依附关系。

　　看下图——

　　这是2022年越南九大出口商品一览表。

　　手机及零件、电脑及零件、机械设备及零件、纺织业占据前四，出口额占三分之二。上述产品与越南自中国进口的主要产品高度重合，这说明我们在越南上游产业链中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

　　一个产业链极度依赖中国的国家，又如何取代中国成为新的世界工厂呢？

　　越吹们当以休矣！

　　当然，批评越吹，揭穿越南制造业的皇帝新衣，并不代表老牛否认或不愿意见到越南经济腾飞。事实上，全球经济政治大变局下，一个繁荣的越南，一个跟中国产业链形成依附关系又在中国旁边的越南，不是什么坏事儿，东南亚亦是如此。但这部分内容涉及到新的系统性知识，我们留着下一篇分析。

　　大家先注意一个重点：一个跟中国产业链形成依附关系又在中国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