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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晓博:越南突然刷屏,到底抢了谁的饭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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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5-5 23:02:4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最近一周,“越南外贸超过深圳”成为国人议论最多的话题。

  有媒体忧心忡忡,似乎中国“世界工厂”的地位即将被越南取代了,中国的饭碗要被越南抢走了。

  那么,该怎样看待越南外贸的迅猛增长?全球制造业未来将呈现怎样的格局?今天就谈一下这个话题。

  讨论经济,数据的真实性、准确性非常重要。我在中国商务部官网上,找到了越南一季度的外贸数据,来源是“越南统计总局”,具体如下:

  2022年一季度越南货物进出口总额为1763.5亿美元,同比增长14.4%。其中出口885.8亿美元,增长12.9%;进口877.7亿美元,同比增长15.9%。贸易顺差8.09亿美元(去年同期为27.6亿美元)。

  中国出口第一城——深圳的外贸情况如何呢?深圳统计局公布的数据如下:

  可以看出,深圳一季度出口同比下降了2.6%,进口同比下降了3.1%,进出口总额同比下降了2.8%。

  这跟越南出口同比增长12.9%、进口同比增长15.9%,差距非常大。

  如果同样换算为美元,则深圳一季度出口额为627亿美元,越南为891亿美元,越南的确超过了深圳。

  深圳为何一季度外贸“失速”?跟疫情冲击和防疫严格有密切关系。深圳在春节之前,就爆发了4起疫情。

  进入2月,香港第五波疫情爆发,日确诊一度达到数万人,一共有119万香港居民确诊,占香港总人口的16%左右,死亡人数超过9100人。这对于一河之隔的深圳,产生了巨大压力。深圳一度“慢行”了7天,其实就是“软封城”。深圳经济龙头——福田区、南山区的很多片区,封控的时间更长。

  整个一季度,深圳大概只有20天没有确诊病例。在坚持动态清零的政策下,经济肯定会受到一些影响。

  越南一度也是坚持动态清零的,防疫政策跟中国相同。到了奥密克戎爆发后,越南放松了防疫措施,开始跟病毒共存。网上甚至流传着一个段子:

  越南工厂全厂核酸检测,员工80%阳性,20%阴性。结果是80%阳性继续上班,20%阴性停工回家隔离,避免感染。如不怕感染成阳性,随时可以回来上班。

  但需要告诉大家两点事实:

  第一,越南出口超过深圳,早在2019年就发生了,不是今年一季度发生的。越南毕竟是一个国家,总人口接近1亿;深圳只是中国的一个城市,总人口才2000万。深圳的陆地面积只有1997平方公里,不到越南的16分之一。

  第二,深圳一季度因为疫情冲击而出口数据不佳,但全国出口增长仍然是不错的,其中出口增长(美元值)、顺差都明显超过越南。而中国的外贸规模是越南的9倍,增速仍然不亚于越南,说明中国经济的韧性比较强。

  上图是中越两国一季度外贸数据的对比。

  既然中国外贸规模远超越南,增速也不亚于越南,为何“越南出口超过深圳”这样一条“旧闻”,在网上刷屏,引发了很多人的焦虑?

  这跟香港、深圳、上海、北京陆续陷入“抗疫苦战”引发的焦虑有关。

  尤其是上海的“全域静态管理”(其实就是封城)持续了超过1个月。虽然疫情拐点已经出现,打赢这场防疫战已经很有把握,但上海付出的代价之大、时间之长,出乎了大家的预料。

  可以想见,上海4月的经济数据会比较难看,整个2季度也好不到哪里去。

  而越南,在过去几年的确是全球外贸的优等生,进出口增长迅猛。放在一个更长周期来看,越南外贸的影响力将越来越大,甚至有可能超过14亿人口的印度。

  上图是亚洲主要国家2021年的外贸额。

  越南进出口总额为6686亿美元,相当于中国的9分之一(出口额相当于中国的十分之一),这个差距非常大。

  但你要知道,越南总人口为9820万人,不到中国内地的14分之一。但它的外贸额达到了我们的9分之一,简单估计一下就会知道:越南人均外贸额是中国的1.56倍!越南的人均出口额为中国的1.4倍!

  如果跟印度比,越南的外贸竞争力就更加爆棚:人口不到印度的14分之一,但出口达到了印度的80%!

  还可以跟印度尼西亚比较。印尼人口为2.62亿,是越南人口的2.67倍,但出口额只有越南的69%!

  上图是2021年全球外贸20强,越南已经杀入了前20名。

  令中国网友焦虑的是,不少外资企业从中国搬走,目的地就是越南,比如韩国三星集团。

  zara、优衣库也都非常依赖越南的代工厂,越南已经成为仅次于中国的,美国第二大服装和鞋类供应商。早在几年前,很多中国游客在美国超市里就惊讶地发现,很多服装上都写着“made in vietnam”。

  也就是说,越南抢了中国的饭碗。受到影响比较大的城市有东莞、苏州、无锡、泉州,甚至深圳、上海。

  越南为什么能迅速崛起?它对中国的威胁到底有多大?

  第一,越南外贸崛起的最大背景,是中美战略博弈带来的“百年未有之大变局”。

  说白了,就是美国开始扶持越南等周边国家,来遏制中国的发展。

  在冷战的后期,中苏分裂,世界格局出现了新变化。美国和中国抓住机会,联手制衡苏联集团的扩张。其标志性事件是:中越开战,中国狠狠教训了一下想背靠苏联、称霸东南亚的越南。

  中越战争,意味着中国和美欧日关系进入蜜月期,中国改革开放也加速推进,全球制造业开始向中国转移。中国东南沿海地区,迅速成为世界工厂。

  直到今天,全球十大港口中8个在中国,而且中国垄断了前5名(按照吨位计算);如果按照集装箱计算,全球10大港口中国占了7个,前十名里只有新加坡(第二)、韩国釜山(第七)和美国洛杉矶长滩港(第九)三个非中国港口。

  随着中国经济总量接近美国,形势发生了重大转折。美国从乐见中国崛起,变为遏制中国崛起,标志性事件是:2018年爆发了中美贸易战。

  美国的盟友们,发起了涵盖11个国家、5亿人口的CPTPP(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把越南拉入群中,制衡中国的意图非常明显。

  中国发起了规模更大、范围更广的RCEP(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但RCEP的门槛低一些,CPTPP的门槛更高——在贸易领域是接近99%的零关税,在服务贸易和投资领域全部采用负面清单的管理模式,被认为是迄今为止要求最高的经贸合作机制。

  随后,中国也提出了加入CPTPP的申请。

  但CPTPP的机制是,只要有一个国家反对,非原始成员国就不能加入。在美国操控CPTPP、制衡中国的背景下,中国加入CPTPP的路会比较漫长。

  越南之所以能吸引大量的国外投资,迅速向世界工厂变身,跟美国对中国的战略制衡和CPTPP的建立,有密切的关系。不少外企,甚至中国的民企,把企业搬到越南,都是为了将来便于把产品卖到欧美日。因为越南是CPTPP成员国。

  第二,越南的强政府模式,在吸引外资上有很大的优势,容易复制中国的成功。

  越南外贸的狂飙突进,让中国网友看到了“中国以前的样子”。在上世纪80年代、90年代,中国就是这样狂飙突进的。

  越南跟中国太像了,简直就是在复制中国的崛起之路。

  首先,中越都是强政府模式,社会主义制度。政府强,则更容易提供统一对外的、优惠的吸引外资的政策;更容易发起地方政府间的“经济锦标赛”,推动“比学赶帮超”。

  其次,中越都是儒教文化圈,没有偏执的宗教教义干扰,人民容易治理,实用主义、追求财富、光宗耀祖是老百姓的基本想法。

  再加上人口结构比较年轻,人口红利还在,城镇化率偏低(40%),人工成本不高,这些都让越南有成为第二个广东的可能。

  第三,不过话说回来,越南毕竟只有不到1亿人口,而且越南的生育率也在迅速下降。所以越南威胁中国、抢走中国的饭碗,是个伪命题。

  上图是越南的“总和生育率”,虽然最近几年略有反弹,但整体下降的态势非常明显。

  这大概是儒教文化圈的共性,日本、韩国、中国大陆、中国台湾都是如此,现在轮到了越南。

  我们可以说,越南正在走上“未富先老”的道路。这个态势才刚刚开始,再过10年可能就会成为一个大问题。

  以越南不到1亿的人口,想承接14亿中国人的世界工厂地位,显然是不可能的。

  在CPTPP里除了越南,还准备了墨西哥(1.29亿人)、智利(1920万人)、秘鲁(3340万人)、马来西亚(3300万人)等非发达国家来承接制造业。但智利、秘鲁、马来西亚显然量级不够。

  仅仅靠“墨西哥+越南”,也不够。

  除非未来印度(近14亿人)、印尼(2.62亿人)、泰国(7000万人)也加入CPTPP,一起承接中国的制造业转移,才能对中国造成实质性的威胁。

  但印度对于各种自贸协定保持警惕,不仅CPTPP免谈,RCEP也不加入。印度市场大,发展水平低,更希望保护国内市场。越南则纯属赌国运,宁可全面放开,也要搭上欧美日制衡中国这班车。

  欧美日制衡中国,印度不希望开放市场,这些因素集中在一起,便宜了越南,让越南获得了一个超常规发展的机遇。

  一旦越南发展起来,美国必然要求改变其制度,到那时越南会如何应对,越南跟西方的蜜月期是否会终结,尚有很大的不确定性。不过,那是后话了。

  第四,越南虽然不能对中国构成整体性的竞争和威胁,但抢走部分城市、省份的饭碗,是正在发生的事实。

  表面上看,不少外企是从东莞、苏州、无锡、泉州甚至深圳,迁移到越南。但整体而言,越南不是这些城市的竞争对手。

  为何?

  因为东南沿海地区发展起来之后,土地、房屋、人工的价格必然上升,外企继续寻找低成本地区是必然的。如果在国内迁移,这些企业会去郑州、长沙、合肥、成都、西安、重庆,甚至一些地级市。

  所以,越南的抢的不是深圳、东莞、苏州的饭碗,而是内地城市,类似郑州、长沙、合肥、成都等城市的饭碗。

  至于越南外贸的排名,未来或许可以短暂超过印度,但很难长期压制这个14亿的人口大国。

  如果越南未来可以跨越中等收入陷阱,20年后或许可以超过韩国的外贸份额,想超过日本难度非常大。

  日本的外贸总额,目前是中国的四分之一。

  其实外贸总额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全球产业链中的地位,也就是科技创新能力。从外贸结构看(下图),越南还处于“三来一补”时代,未来的路还很漫长。

  第五,越南经济发展起来,对中国是有利的。毕竟,越南是中国的邻邦,跟中国贸易关系非常密切。

  这很容易理解,如果越南成为第二个韩国,一定有利于中国的发展,而不是拖累中国。一个富裕、开明、开放的邻居,总比一个贫穷、愚昧、封闭的邻居好。

  广西、云南、海南肯定会从越南发展中获益。虽然有竞争,但竞争毕竟是好事。

  在中国商务部官网上,我看到了下面这篇文章:越南旅游业,愈发想念中国游客。

  希望世界早日走出疫情,恢复正常的贸易交往。

  记住我的结论:越南的繁荣,对中国未必是坏事。适当的竞争,对大家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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