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楼：普京另辟战场：油气卢布结算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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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个月前，美国和北约回绝了俄罗斯方面就乌克兰问题提出的三个要求，之后俄罗斯总统普京下令对乌克兰开展“特别军事行动”。3月23日在俄罗斯军队进入乌克兰1个月后，面对西方的金融和贸易制裁，普京下达“卢布结算令”，要求外国企业用卢布支付能源费用。3月28日，普京要求俄政府、央行和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Gazprom）在3月31日之前落实此事。

　　克林姆林宫方面表示，在遭受制裁的情况下，俄罗斯不可能继续向“不友好的国家和地区”做“慈善”。如果这些国家和地区想要俄罗斯的天然气，就必须接受卢布支付，而非美元或欧元。俄罗斯真的会给欧洲“断气”吗？欧洲国家会做出妥协，接受卢布结算吗？

　　数日前七国集团（G7）借美国总统拜登到访，已明确表示拒绝以卢布支付能源费用，认为此举是俄罗斯单方面违背协议。法国总理马克龙29日和普京通话时告诉对方，卢布结算是“不可能”（not possible）的。但对德国、匈牙利和意大利这样对俄罗斯能源依赖度更大的国家而言，“卢布结算令”是他们不得不面对的严峻问题。俄乌战争形势、俄乌谈判前景加大了能源市场的不确定性，普京所坚持的这一要求，西方是无法回避的。

　　3月30日在普京设定的期限来临之际，德国启动了“天然气应急计划”的第一级别预警。同时德国总理朔尔茨致电普京，就“卢布结算令”和俄乌谈判等问题进行了沟通。

　　根据克林姆林宫公布的信息，普京向朔尔茨提到，购买俄罗斯天然气该用卢布结算是因为欧盟国家违反国际法冻结了俄央行的外汇储备，但“这不应该导致欧洲进口商的协议条件恶化”。普京在通话中同意“暂时”仍以欧元或美元进行支付。但克里姆林宫强调，所有支付将照常转至没有受到制裁影响的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随后银行会将钱兑换成卢布。朔尔茨没有同意普京的提议，而是要求俄方提供书面信息以便更准确地理解相关流程。

　　可以看出，德国表现出了一定的妥协意愿。朔尔茨同意和俄罗斯就能源结算开展专家级的额外讨论，意味着“卢布结算令”可能会因为政治和技术因素推迟执行。

　　欧洲最大能源网络运营商德国意昂集团（E.ON）行政总裁比恩鲍姆（Leonhard Birnbaum）表示，如果没有俄罗斯的供应，德国经济将面临“重大损害”，工业生产和供应链都将受到影响。在供应中断的情况下，德国天然气网络监管机构将优先考虑家庭供暖，而不是工业用途，因此钢铁制造商等能源需求旺盛的制造商将首当其冲地受到影响。

　　欧洲国家对俄罗斯天然气的依赖度

　　目前，欧盟国家一半以上的能源产品依赖进口。其中，俄罗斯提供了41%的天然气、46%的煤炭和27%的石油。德国一半以上（55%）的天然气供应和三分之一的石油进口都依赖于俄罗斯。匈牙利对俄罗斯天然气的依赖最重（95%）。

　　事实上，欧洲国家对俄罗斯能源的依赖，早在40年前就已无法扭转。根据1999年中情局（CIA）公布的一份冷战时期的文件，1981年12月29日，时任美国总统里根以波兰国内镇压事件和苏联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宣布对苏联实行经济制裁。当时美国最关注的还是西伯利亚油气管道项目，因为该项目进入了美国的西欧盟友腹地，可能对美国带来不良的金融和地缘政治后果。里根政府希望通过经济制裁，封锁所有石油勘探技术，禁止向苏联出口石油和天然气设备。里根甚至在1982年1月授权中情局转让功能有缺陷的技术，导致西伯利亚天然气管道大爆炸，给苏联经济造成了巨大损失。

　　但里根的制裁令并没有得到欧洲盟友的支持。美国宣布对苏扩大制裁后，法国、意大利和西德都曾向苏联提供违反美国制裁的设备。这些美国盟友都不愿意承担对苏经济制裁的代价，认为对苏制裁成本过大，得不偿失，甚至有可能引发和苏联的政治对抗。当时的法国总统密特朗（Fran?ois Mitterrand）直言，对苏经济制裁将是东西欧对抗的第一步。

　　欧洲国家对额鲁斯石油的依赖度

　　而且，当时美国国内的石油和天然气公司也在加大游说力度，阻止对苏制裁令的实施。比如埃克森美孚公司（Exxon）。这种游说影响一直持续至今。此次俄乌战争爆发后，美国石油学会（the American Petroleum Institute）也在游说反对施加更严厉制裁，称任何措施都要避免有损美国企业利益。

　　在国外盟友反对和国内游说势力的影响下，里根于1982年撤回了对苏联的制裁令。两年后，从西伯利亚至西德的油气管道开通。最终，里根政府的制裁令只是延迟了石油管道的建设，并没能阻止苏联向西欧输送油气。

　　这也体现了欧洲能源安全的困境。此次俄乌战争爆发后，白宫彻底封禁俄罗斯石油和天然气，但德国、匈牙利和保加利亚等国则拒绝对俄罗斯能源实施禁运。北溪二号天然气管道虽然被列入制裁名单，但德国还是寻求获得能源进口豁免。虽然美国要求卡塔尔和沙特等国增加对欧能源出口，或必要时释放更多石油储备，但无论是外交官、还是石油行业专家，都承认一点：远水解不了近渴，没有比俄罗斯能源更好的选项。而沙特和卡塔尔都有各自能源自主的战略，且在俄乌冲突中保持中立，短期内解决不了西欧国家的能源需求。

　　和40年前相比，美国在制裁俄罗斯问题上和盟友有共识，但在制裁内容和执行层面，美欧又存在分歧。在金融和科技领域，俄罗斯的确很被动，美国和西欧也很团结；但在能源方面，美国制裁的漏洞始终存在。对于普京此次提出的“卢布结算令”，无论西欧国家是否妥协，或者将来同俄罗斯达成何种支付协议，俄罗斯对西欧的油气运输都有可能受到影响。

　　这是普京的博弈筹码。尤其在军事行动结果不可测的情况下，这种结算争议的解决能够帮助普京在外交上掌握一定的主动权和回旋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