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卡：被金融毁掉的波音

lameihua

　　昨天一架东航的波音737飞机不幸失事，虽然暂时还没有公布具体伤亡数据，但从空难发生的监控视频以及事后现场的一些图像资料推断，失事飞机乘客生存几率十分渺茫。

　　这两天空难是关注度最高的热点，现在具体发生空难的原因不得而知，但从昨天开始，就已经开始有人系统性的在网上造谣此次空难是人为事故，在黑匣子没找到，在最终结论还没定论之前，就先甩锅给东航和多半遭遇不幸的机组人员，这是非常卑劣的行径。

　　这几年波音公司的飞机屡屡发生空难事故。

　　2018年10月29日，印尼狮航一架从雅加达飞往邦加槟港的飞机坠毁，机上188名乘客和7名空乘人员全部遇难。

　　2019年3月10日，埃塞俄比亚航空公司一架该机型的客机从埃塞首都亚的斯亚贝巴起飞，飞机起飞后不久在距离起飞地约45公里的比绍夫图附近坠毁，事故造成157人死亡，其中有8名中国乘客。

　　半年内连续两起空难，出事机型都是波音公司最热销的737MAX8机型，波音公司最开始也是玩起了老套路，狡辩，舆论操控，动用美国政府权力压制，但最终还是不得不承认，问题出在波音自己身上。

　　一度全网疯传两架波音737MAX8之所以出问题，是因为波音公司图省钱，直接把飞行控制程序外包给印度程序员，外包公司层层克扣以后，用9美元/小时的价格，招募到了不靠谱的程序员，结果补丁程序触发自动接管飞机飞行的指令，自己俯冲向下，导致空难发生。

　　据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报道，美国飞行员曾在联邦数据库中至少5次对737-8客机提出抱怨，有两个飞行员称驾驶该型客机时出现意想不到的俯冲情形。其中一人写道，打开自动驾驶模式后的2到3秒内客机会掉头向下，触发客机安全系统警告。还有飞行员抱怨联邦航空局和波音处理问题的方式。

　　所以把锅甩给外包，能说明什么呢？

　　波音作为甲方，提出要求，外包只是一个程序员，人家哪里懂得制造飞机？你不得派人检查？核实？

　　控制飞行自动驾驶的程序，不是菜市场上的大白菜，随便说买就买了，这关乎到飞行器的安全。万里高空之上，一点安全隐患就是一群人的万劫不复，但波音作为制造商，为了省钱，竟然就这么干了！

　　不仅是波音喜欢省钱，本应该管理波音生产安全的美国航空联邦管理局也在2005开启了省钱模式，从此以后，美国境内的飞机制造商们可以自己对自己安全生产进行认证了，政府也不出面去强制安检，这样每年能节约25亿美元的开支。

　　事实上，美国政府缺这点开支吗？美国一年军费几千亿美元，美国每年国库亏空过万亿美元，各种虚增开支，浪费国帑的事多了去了。

　　本质上，并非是美国政府抠门想省钱，真正想省钱的是把权力关进笼子里的资本们。试想一下，即便美国联邦航空管理局再不干人事，但主导技术的官员总归是个不可控因素，万一人家较真，要你波音按照安全流程生产，那得多麻烦啊，说不得一年不定多花几十、上百个亿美元的成本，这些钱假如省下来了，那么都是公司的利润，有这么高的利润，股票不得涨上天？

　　我记得之前搞管理层收购，股份制改革的时候，很多人都拿美国先进的上市公司期权激励计划来说事。

　　美国上市公司的高管工资固然很高，但比工资更吸引人的是炒高额的期权奖励，这套期权奖励制度巧妙的把公司高管们的收入跟股价挂上了钩。

　　然而人性之恶往往就在这种鼓励里彰显无遗。

　　我们都是炒股的，我们都知道，股票短期价格很容易被管理层以各种急功近利的方式去催动，美国流行的又是职业经理人制度，当一个人对企业没有所有权，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驱动他卖力干活的无非就是超额的金钱利益。

　　在华尔街孜孜不倦的推动下，法律对于企业经营者造成重大事故的惩罚也变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所以08年次贷危机弄出如此大的全球金融危机，并没有一个排的上号的金融大佬被抓起来坐牢，或者是罚款罚到倾家荡产，一切都是企业层面的，并不追究到经营团队身上。

　　由此就双倍的激发了资本人形工具的贪欲。

　　管理团队经营公司一切都是为了让股价好看，请问怎样能让股价好看呢？一时一时的突发利好其实很难维持企业长期的高股价。

　　这几年国内鸡狗们的抱团互炒让很多股民们算是见识了，什么是集体坐庄创造的奇迹，可惜中国的鸡狗们还是不够成熟，不像华尔街那样沆瀣一气，彼此勾结成铁幕，所以往往我们这边抱团抱到一定程度，就会发生踩踏事故，最后留下一地鸡毛。

　　我以为这还是中国股市的优点，起码大家还有点人心，不至于彻底沦为资本的工具，所以股价股市也不至于控制了一家企业的正常经营，真有那种跟着股价走的企业，最后都被证明是问题企业。

　　当然了，华尔街还有自己的一套公式，比如说被捧出来的股神巴菲特经常就吹嘘自己ROE选股大法。

　　ROE，即净资产收益率，它是公司税后利润除以净资产得到的百分比，反映了股东权益的收益水平，用以衡量公司运用自有资本的效率。通常来说，ROE越高，说明每单位净资产带来的收益越高。

　　以上这段是ROE的标准解释，当然了，按照华尔街的教科书来说是一点错都没有，但你以为ROE选好股标准背后难道真的没藏着什么猫腻？

　　你想让ROE指标变得好看有两个办法，第一是让公司利润疯狂增长，越高越好，但是呢，这个利润有时候真的没办法那么快速爆发的，特别是成熟的制造业企业，能维持一个不错的水准稳定长期盈利就不错的了，这如何能迎合华尔街的口味？那么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让净资产变少。

　　没错，学过小学数学的我们都能反应过来，让一个百分比变得好看，可以让分母变小，或者是分子变大，最好是两者一起运动，这不就齐活了？

　　于是在一顿鼓吹之下，ROE成了衡量公司好坏的重要指标，轻资产的服务业倒是好说，重资产的制造业怎么办呢？

　　好办，搞外包啊！

　　把需要大量固定资产投入的子公司，孙公司想办法踢出去，利润不变的情况下，ROE指标不就很好看了吗？股价不就有救了吗？

　　2001年911发生后，全球航空业大受打击，波音毫不客气的裁员3.1万人，同时变卖了大量的资产，用以改善财务指标。

　　一番操持之下，2002年，波音的股价很快就走上了一条稳健的上涨之路，很显然，作出这种“杰出”决策的管理层都在期权计划里赚得盆满钵满。

　　从此以后，波音减员增效，卖资产玩供应链管理上瘾了，结果就是公司丧失了大量熟练技术工人。

　　2016年，半岛电视台曾经制作了一期关于波音公司的纪录片，片中波音员工对拍摄方抱怨2011年开启的南卡莱罗纳州北查尔斯顿工厂工人根本没有经过职业培训，都是些在赛百味找来的，在工作时酗酒、抽大麻。

　　在付出了大量的游说贿赂和政治献金以后，波音得到了美国政府的无限支持和信用背书，当然没有人敢公然指责、质疑波音公司，在国家力量的支持下，波音虽然业内名声越来越差，但人家根本不愁订单啊！

　　这部纪录片很多国内公众号同行都引述过，但大家有没有想过，一个制造业无比发达的美国，曾经诞生了那么多工业史上奇迹的国家，何以制造业会堕落成如今这个鬼样子？

　　铁锈区里原本应该是国之基石的制造业工人们，纷纷堕落成了颓废的酒鬼、瘾君子，拿着低保，坐在电视前咒骂？

　　该骂中国制造吗？你说衣服鞋子家电等等中低端产品，你可以骂，但那是波音飞机啊，连它也一并堕落了，这是我们的错吗？

　　当产业资本彻底资本化以后，彻底沦落为金融的工具，你就别抱怨产业衰退了，我昨天写过一篇《产业资本和金融资本》，产业布局讲的是长久稳定，渐进式发展，这可满足不了金融资本要求一口吃成胖子的贪婪欲望。

　　倘若波音不去迎合金融资本的炒作需求，扎扎实实的好好做自己的飞机，至于发生各种离奇低级的质量事故吗？

　　当波音这种国之重器级别的产业资本向金融资本靠拢以后，资本们再发动金弹攻击，直接就让监管部门变成了摆设，资本就彻底自由了。

　　可惜，自我阉割还是不够的，股价涨的不够好，不够快，于是华尔街再献上一计：回购大法。

　　企业经营的形成的货币资产，你放在账上多浪费啊，得拿出来回购股票，才能快速把股价炒高啊。

　　从2013到2018年，波音豪掷400多亿美元，用于回购股票。

　　买着买着，公司股票倒是涨的挺好的，可惜所有者权益从2013年的150亿美元就变成了现在的负资产了，账上还压了价值数百亿美元的股票，但那能卖吗？

　　来看看这波澜壮阔的牛股行情吧，倘若没有737MAX8接连发生空难，假如疫情没有这样打击全球航空业，波音的负资产还能带着股价继续往上冲呢。

　　美国高端制造业被搞垮的并非只有一个波音，还有大名鼎鼎的GE，想当年我还把杰克韦尔奇的自传当商业成功秘笈来看呢，现在再看，简直是一本花式祸害制造业指南。

　　在金融看来，外部交易次数越多，GDP看起来越好看，金融业通过抽成拿到的中介费就越高。

　　所以美国金融家们费心巴力的跑去打造所谓的全球供应链体系，大肆吹嘘比较优势，国与国之间的交易，为什么？

　　一切交易都要用美元来进行，这不美元就推广出去了吗？然后金融大佬们躺在家里印美钞，各种军费、奢华享受都有了，不至于指望着那点税收，天天看人脸色，这多好，不够钱就提高债务上限，美联储印钞机一开，啥都来了。

　　至于牺牲了制造业那又如何？制造业又不是自己的，产业工人笨点的可以做汉堡包啊，聪明的来金融相关产业啊，一样可以趴在世界身上吸血。

　　2019年3月12日，埃塞俄比亚空难发生后的两天，中国带头，停飞了波音737max8机型，接着全世界40多个国家地区也跟进停飞，这下美国交通部长赵小兰着急了，肉身试坐波音，以示安全没有问题。

　　真是可悲，政府沦为了利益团队的挡箭牌，全然不顾老百姓的生命安全。

　　所以最后资本市场还是信心百倍，总归美国政府还是容易控制的，接着美国政府就可以对别的国家施加政治压力，压力大了，禁飞就会消失的，订单又会回来的，不是说市场的记忆只有七秒钟吗？

　　2021年1月9日，印尼三佛齐航空公司一架波音737-500客机从首都雅加达起飞不久后失联，随后被发现坠毁在雅加达附近海域，机上共有56名乘客和6名机组成员，无人生还。

　　但针对波音的禁令却一样样的消失了，订单又开始慢慢回来了。

　　强大的舆论工具掌握在美国人手中，你看明明是波音的错，可以嫁祸给印度分包商，东航事故调查结论没出来，立刻就有人炮制东航克扣百亿维修费用的假新闻了。

　　谎言只要重复的次数够多，就没有人在乎真相如何了。

　　波音的问题在那里又如何？资本不会反省的，假如有，人家只会懊恼自己为啥运气那么差，甩锅没甩掉？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国产大飞机能早日全面商用，早日取代了惹不起的波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