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立华：考核这件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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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底了，又到了考核的时间。

　　立华我奉命，带着同志，去领导分给我的单位考察别人。这么多年，也不是头一次考察别人，但是，是头一回带着人去考察。

　　坐在车上就犯了难，脑子里不断回忆着以前的事情，我以前跟着领导出去的时候，领导在干啥？

　　好容易挨到了地方，脑子里过了很多遍的流程可算是派上了用场。

　　哎呦劳您大驾远迎……不辛苦不辛苦……何必呢一家人硬说两家话……请请……我不过是奉命办事……也是上面的意思……哎？这是哪里话……肯定要照章办事……

　　跟着我来的小同志一脸端庄，一副上级单位的派头，偶尔透露着一点惊慌，但立马遮盖了过去。

　　到了点，我让他拿表，他就拿表，发下去，填写，再拿回来。他就去会议室等着了，民主评议完，就是个别谈话。

　　立华我头一次作为上级单位的代表出来谈话，面对的还是职级都比我高的老同志，往下一坐，老同志一脸谦恭，一霎那我不知道说点什么，习惯性的掏出一包烟，意识到不对劲，正要往回放。

　　一抬眼，发现火就到了眼前，把这根烟抽出来点上吧，好像确实不妥，不抽出来吧，火到了眼前，手心里竟然出了一阵汗。

　　突然我意识到，现在我是领导。

　　那么，点不点都是我的自由，手握权力的感觉，一下子就来了……

　　我清了清嗓子，努力不露怯，把烟放了回去。“我这也是习惯性掏，不好意思啊，室内按说不应该抽，要抽，咱们一会去外面吧。”

　　老同志点点头，行，“叶处还是高风亮节，带头守规矩啊。想往年，抽烟的进来就点了。”

　　我嘿嘿一笑，“哪里话，室内不允许抽烟嘛，我不应该抽，这点自觉意识，还是要有的。”

　　然后就是考核组和领导的座谈，讲了工作，讲了家庭，每个问题一小会，很快就讲完。

　　出了办公室，考核组成员也陆陆续续从别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当着大家的面，我说我们的报告一定会如实撰写，不辜负大家一年的辛苦。就上了返程的车。

　　我这样的工作，自由少有，规章制度也好，还是实事求是也罢，都要求我们按照实际的情况，去办具体的事情，不过是一个螺丝，自主实在是少有，比不得企业，经营上的自主权要大一些。

　　于是，许多叫做繁文缛节也好的东西，叫做领导特权也罢的东西，总是作为拿不上台面的东西，默认成了和职级挂钩的特权。

　　这其中，最让我警惕的，就是小微处的那一丝丝的自由，一丝丝危险的自由。

　　你说领导不办事吧，他能力挺强。你说他做得好吧，他又从小处带头坏规矩，搞特权。就好比，室内不应该抽烟，我要是抽了，没人在意，也没人会反对，甚至我回去后，也没人把这当个事情。

　　但是，规矩就是坏了。

　　今天他品尝了权力的滋味，坏了规矩。好像没事，因为他办事，抽根烟没什么，打开窗户，烟就散了。

　　明天他是不是就有可能，品尝权力的滋味，坏个规章制度，违规提拔一个人呢？好像没事，因为他办事，这个人迟早提拔，无非是早点，事情办了就好。

　　后天他是不是就要违反党纪，偷偷去吃请，甚至偷偷去会所，偷偷去大吃大喝，甚至声色犬马？好像没事，因为他能力强，给地方带来了发展，吃顿好的，去唱唱歌，打打高尔夫，人都要放松嘛。

　　到了大后天，他开始贪污，贪了十万，提了速腾。好像也没事，他能力这么强，地方特色产业都培育出来了，一辆车还，配得上他的贡献。

　　那么，再往后呢？

　　少有人出生就是大奸大恶，人是一点一点变坏的，底线是一点一点突破的。突破了第一点，往往就有了第二点。

　　特权只有零次和无数次，要想没有无数次，就绝不能有第一次。

　　看着手里的烟盒，我陷入了沉思。回到家里，我拿了个相框，把烟盒压平，放了进去。

　　夫人说你这是干什么？

　　“自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