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减税，如何促进经济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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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期，高层会议决定延续实施三项个税优惠政策，其中就包括对年终奖税收优惠延期两年，对上市公司股权激励税收优惠延期一年。对此，市场表示热烈欢迎，且期待明年进一步的大规模减税降费让利。

　　通常，经济增速下滑，政府财政收入也相应下降，这时的财政政策往往面临两种选择：

　　一是功能财政政策：增加税收、扩张债务，通过“政府之手”增加财政投资，扩大基建投入，刺激经济增长，实现充分就业。这是凯恩斯主义的逻辑。

　　二是平衡财政政策：减少税收、缩减债务，通过“市场之手”配置资源，激励企业投资，促进经济增长，扩大税收基数。这是市场自由主义的逻辑。

　　1974年，美国经济陷入滞涨，经济萧条，失业与通胀均居高不下。这时，福特政府实施凯恩斯主义的财政政策，计划增加税收，扩大政府投资。经济学家阿瑟·拉弗认为加税政策是个糟糕的选择。他通过《华尔街日报》副主编万尼斯基，在华盛顿的一家餐厅约见了福特总统的白宫助理切尼。拉弗给切尼解释，加税无法增加政府税收收入，相反，减税才能让美国摆脱滞涨困境。但是，切尼听得云里雾里。情急之下，拉弗抽了一张餐巾纸，在上面画了一条抛物线来解释他的逻辑。这就是著名的“拉弗曲线”。凯恩斯主义者反对减税主张，将其戏称为“餐桌曲线”。事实上，福特政府、卡特政府的政策导致美国经济长期深陷滞涨泥潭。

　　四年后，万尼斯基将“拉弗曲线”刊登在《华尔街日报》上，该理论得以扬名。这个理论并不复杂，它解释了政府税收收入与税率之间的关系。税率是0和100%时，税收收入都是零。当税率从0开始增加时，税收收入开始增加；但是，税率超过一定的限度时或者说一个临界点时，税率上升，税收收入反而会下降。因为税率太高，会抑制投资，经济增长下降，税基缩小，税收收入反而下降。

　　万尼斯基的解释很清楚：“当税率为100%时，货币经济中的全部生产都停止了，如果人们的所有劳动成果都被政府所征收，他们就不愿意在货币经济中工作，因此由于生产中断，没有什么可供征收的对象，政府的收益就等于零”。

　　如果税率超过了临界点，政府应该减税，减税可以刺激投资，促进经济增长和税基扩大，税收收入反而会增加。当时，美国的边际税率大约是50%，拉弗认为这个税率已经超过临界点，主张政府减税。

　　拉弗与里根是老相识，拉弗在读研究生时就与里根建立了联系。里根竞选总统时，拉弗找到了退役的职业足球运动员杰克·肯普。肯普也是一位年轻的国会议员。拉弗说服肯普，用自己曾提出的减税议案支持里根竞选。里根举着减税的大旗上台，赢得了民意，成功入主白宫。里根上任后请了一批经济学家来讲课，第一个就是拉弗。对拉弗的减税理论，里根深有体会，里根之前是一位演员，他回忆说，二战期间，我们只要拍四部电影就达到了这一税率范围。如果我们再拍第五部，那么第五部电影赚来的钱将有90%要给国家交税。所以，以往里根每年拍完4部电影后就直接跑去度假。

　　拉弗的朋友圈——被称为“供给学派”的一批经济学家，包括斯托克曼，进入里根财政部预算部门，实施减税政策，发起里根供给革命。里根的减税政策以及“里根革命”非常成功，美国经济成功走出了长达十年的滞涨危机，同时开始了长达20多年的经济景气周期。

　　不过，对里根的减税政策也存在不少争议和误解：

　　一是里根减税的力度。里根上任后的第一个法案是减税法案，减税力度比较大，但是很快又实施了加税法案。这是怎么回事？问题出在两个方面：一是减税促进税基扩大进而增加税收收入，中间会存在时滞，里根政府面临赤字扩大的压力，内部反对声音很大；二是美联储主席沃尔克当时正在实施高度紧缩的货币政策，他认为减税可能抬高通胀预期，于是二人做了一笔“交易”，沃尔克降低一些利率，里根提高一些税率。

　　但是，里根还是减税了，而且效果显著。里根八年执政，期间平均每年的减税额度约占每年的税收总额度的2.48%。减税力度虽不及预期，但是减税政策增强了投资信心和市场预期，激活了企业的积极性和市场的流动性，最终经济增长、税基扩大。

　　二是里根减税导致了财政赤字增加。这是一个常识性错误。里根执政期间，财政赤字确实大幅度增加，但这与减税无关。赤字产生的原因是入不敷出，里根政府的赤字主要因为政府支出太大，而不是收入下降。实际上，降低税率反而增加了里根政府的税收收入。里根执政八年，除了最艰难的1982年下滑外，每年税收都在增长，累计税收为5.75万亿美元。

　　从美国的例子，我们可以看出，在经济下行时，政府债务压力增加，如果这个时候增税，可能起到相反的作用，经济进入债务-税收-通缩螺旋。反过来，我们需要支持大规模的减税降费让利，将更多的资源交给市场去配置，提高企业家的投资信心，切实增加家庭收入与消费能力，最终促进税基扩大、政府收入增加和经济持续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