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平：有时，小的是美好的，大的是危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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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恒大暴雷正在发酵。这让我想起一件事情。

　　我曾经是北大社会学系1985级的班主任。前几年他们聚会的时候，请我去，中间回忆上学时的情景。有个同学说，那时候孙老师上课时给我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是：小的是美好的。我当时开玩笑说，看来是老师讲的越是没用的东西，你们记得就越是清楚。

　　现在看，还真的不是没用。

　　《小的是美好的》是英国经济学家E.F.舒马赫一本经济学著作的书名，也是他倡导的一个理念。那本书出版于1973年，当时曾有很大的影响。

　　舒马赫的意思是，在19世纪第一次产业革命时期，人们形成了“大就是好”的观念。集中化和大型化成为一种潮流。但他认为，企业不是越大越好，相反，小也有小的好处。例如，船小好掉头，小企业灵活性较强；结构可以比较弹性，不必像大企业那样，繁文缛节，形成官僚式的结构；人员少，容易拧成一股绳，形成强大的合力。

　　但小的是美好的这句话，已经几十年没听人提过了。因为我们是生活在一个做大做强的年代。再过去的这些年中，企业越做越大，泡沫也越吹越大。企业做大了，个人有身份有地位，可以上排行榜，政府的政策也向你倾斜，你还可以利用垄断地位赢者通吃。而且，只要做大了，银行都不敢让你倒闭。但问题是，依靠盲目扩张来发展的逻辑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尤其是宏观形势一变，企业就难以支撑了，就暴雷了。

　　所以，我觉得，现在是到了重提小的就是美好的这个理念的时候了，至少是应该用这个理念来平衡越大越好的理念的时候了。

　　恒大等一系列暴雷事件，让我想起汶川地震。汶川地震的损失为什么那么大？和那里山的特点有关系。那里的山就是土和大石头混合在一起。一摇晃，就塌下来了。我们的一些大企业也像这样的山一样。

　　这告诉我们的什么呢？是企业核心竞争力与企业规模之间的关系。哪个在前，哪个在后？企业不是不应当做大，而是应当在核心竞争力的基础上做大。而我们现在是反过来，力图先做大，再形成核心竞争力。而他们理解的核心竞争力，就是行业垄断，就是赢者通吃。包括恒大在内的一系列暴雷事件，就是这样发生的。

　　多少年来，我们有句口号，叫做大做强。但其实，大并不一定意味着强。更不能形成对大的盲目的崇拜。如果我们的理念是为了企业的可持续发展，企业和经济发展是为了扎扎实实创造财富，我们应当摒弃盲目求大的理念。我们要明白，有时候，小的也是美好的，而大的有时是危险的，特别是在心浮气躁的情绪下盲目追求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