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连烽：云南边境线上，防疫一线的“筑墙人”

lameihua

　　昨天，在写“这拨疫情可能始自外蒙古”的文章时，老朱不由想到了一个地方——云南。

　　想到云南，是因为就算整个外蒙古的人都往我国偷渡，也不过只有区区330万，可云南那边接壤缅甸、老挝、越南3个国家，人口加起来近1亿6000万，这些人中哪怕一百个里只有一个想偷渡来我国，那也是超级恐怖的啊！

　　没有人愿意背井离乡，活不下去了的除外。

　　美国疫情都死70多万了，南美老百姓还拼命跨过边境往美国涌呢，我国疫情可控，经济又是最先恢复的，在全球大通胀与疫情的双重打击下，换你是越南、老挝、缅甸3国的人民，你是不是也想跨过那条抬腿便可以过去的边境线，逃到富足安稳、没有疫情的中国呢？

　　可是，疫情爆发到现在两年了，并没有从云南方向传入内地的病例，他们怎么做到的？

　　带着这个疑问，老朱想晚上找一哥们聊聊，这哥们是云南公安系统的，老朱知道他这会儿正外派文山州，在边境线上参加“筑墙”行动呢。

　　结果，老朱还没找他呢，这货先来找老朱了，显然，他是看了老朱的文章，有感而来的。

　　这哥们的名字中有一个“光”字，为方便叙事，我们就直接称呼其为“光”吧。

　　我们的聊天，从一张照片开始：

　　这是我俩聊天时，光随手拍的一张他同事的腿，上面那一个个红疙瘩，那是当地一种黑色的小虫子咬的。即使你穿上厚厚的长裤，高筒的袜子也没用，一旦有个缝隙让这种小黑虫钻进去，立马就是一个红包，这种包很痒，而且非得挠出血来才能好，好了之后会在患处留下黑色疤痕。

　　此时此刻，在云南的边境线上，有几十万条这样的腿，它们的主人正在夜以继日的筑着墙。

　　“云南边境线上的筑墙人”，这是一群不是防疫人员、却干着比防疫人员更艰苦、更具挑战性工作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才是真正的防疫第一线。

　　我对光说，你明天上工时给我拍几张边境墙的照片吧，光说我手里多的是，然后随手给了我几张，限于篇幅，老朱只选了其中的一张粘出来：

　　这是此刻正在云南边境线上建设中的“隔离墙”，下面是隔离栏，上面是铁丝网，老朱在网上查到，“墙体”只是初级阶段，后期还要加装摄像头与传感器，这面墙采取的是“远程监控与联防联动巡逻模式”，钢管上安装了振动报警传感器，摄像头能清晰的传输时时的视频画面，偷渡者只要靠近预警围栏，系统就会自动发出“您已进入中国边境监控区域，请马上离开”的喊话和预警，并将预警定位及现场照片、视频等信息传输到边境警务值班室和巡逻人员的手机上，工作人员接到讯息便可以立即根据定位进行目标性巡逻。

　　我问光，建这样的墙施工难度一定很大吧？有这样的疑问是因为老朱读过相关资料，对云南边境的情况多少了解一些，知道那边大部分地区都是丘陵山地和雨林。

　　我说，“我想了解一下你们筑墙的过程，能给我讲讲吗？”

　　光回答，“我嘴笨，给你发几个视频自己体会吧。”

　　然后，光给我发了几个视频。

　　下面，老朱就将这些视频一个个发给大家看看：

　　视频1：山下的料场

　　漫长的边境线上许多处是没有路的，钢材、水泥和砂石料只能运到山下，然后，完全靠人背上山，仔细观察你会发现，背砂石料上山的几乎清一色的都是女人。

　　至此，问题来了，当地的男人都干什么去了？

　　一会儿告诉你答案。

　　山脚下的这个砂石料堆放点是当地妇女开始一天工作的出发地，由于休息了一晚上，加之背篓里只给她们装了不到背篓容量三分之一的砂石料，她们看上去很是轻松，有说有笑的向山坡上走。

　　视频2：上山

　　欢声笑语持续不了多久，大家便都闭了嘴，只剩下了大口大口的喘气。

　　现在你明白为什么山下的人给她们的背篓里只装容量三分之一的砂石料了吧？

　　长路无轻重，更何况还是爬山！

　　视频3：山路

　　已经筑好的墙边至少还有路可走，而边境线的山林里好多是没有路的，这些女人硬生生的用自己的双脚踩出了一条路。

　　为了尽快筑成祖国的防疫长城，她们雨天仍然坚持背砂石料上山。

　　视频4：下山

　　由于进到山里后的行程要不停的上山下山的，没有路，导致下山比上山更难，一些地方连空身人过去都费劲，更何况这群女人还背着重重的砂石料。

　　为安全起见，管理人员在一些重要节点上都安排了男人接应。

　　视频5：打楔

　　如果只设隔离桩，不但不稳，而且偷渡者还有可能从下面掏洞钻过来，为了解决这一问题，隔离桩之间每隔30厘米便楔下一根一米多长的角铁，角铁完全靠人工抡大铁锤砸进土地里，那大铁锤，你抡三五分钟觉得没事儿，抡20分钟试试？

　　这样的劳动，这些筑墙人却一干一天，且日复一日。

　　我问，“这里咋还有女同志，抡大铁锤的活，她们坚持得了吗？”

　　光笑了笑，随手又发给了我一张照片，然后，幽幽一言：“在我们这儿，娘们儿都是当爷们儿使的。”

　　视频6：立桩

　　现在你知道当地的男人都干什么去了吧？

　　一百多斤的钢桩，平地搬着都费劲，筑墙人却要把它们“种”到石壁上，这样的工作难度可想而知。

　　视频7：运输员

　　摩托车带钢桩，走平地都费劲，更何况还是七拐八拐的山路。

　　汽车到不了的地方用摩托车，摩托车到不了的地方便只能肩挑人扛。

　　这样的视频看得人想笑。

　　笑出了眼泪。

　　视频8：晚归

　　这是一天中大家最快乐的时刻，虽然每一次都要很晚才能下山，可是，他们知道，自己这一天的付出收获满满——边境墙每建成一寸，国家就安全一分。

　　我问光，“这么努力的赶工，你好久没回家了吧？”

　　光回答，有小半年了。然后，这货咧嘴一笑，说，“这不叫啥，我们这边境县直接守边的警察，三五个月不回家都是平常事，我认识的马关县的公安局长，家就在临县，9个月都没有回去过，中秋我们都是在工地上一起过的”。

　　我继续问光，“你觉得在建筑边境隔离墙的过程中，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钱”！

　　光脱口而出一个字，那是相识6年来我第一次听到他谈钱，语气里满是无奈。

　　“建隔离墙，中央拨了一些钱，其余的都是地方上自筹。我们文山州本身经济就落后，为了筹钱建墙，地方领导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的找企业，能捐捐，不能捐借也行。资金缺口巨大，我带的一个学生，在镇上做副书记，负责‘筑墙’的后勤工作，他们那一段5000万的资金缺口，镇上东拼西借只凑了300万，他负责的18个卡点厨房，因为没钱建不起来，卡点值守人员吃饭问题都解决不了，他为此非常愧疚。”

　　“吃饭都解决不了，那大家一定怨气很大吧？”

　　“唉，怎么说呢”，光叹了口气：

　　“当地政府把所有财政精力几乎全都砸进去了，好多公务员绩效什么的，早已经多年没发过了。

　　施工中的农民工，好多都是响应号召出的义工，当地政府一号召，大家立刻放下自家农活就来了，毫无怨言；

　　省内各个州市单位派往文山州从事乡村振兴扶贫队的所有人，也都直接派往边境，守护国境防偷渡，狙击疫情；

　　州内不接边境的乡镇村，本来已经非常贫困落后的村寨，也都发动村民组成冲锋队支援边境值守，各个村长村书记全都带队驻扎在边境的大山里。这些农民，自家农作物顾不过来收而坏掉，没一句怨言，反而说“我们就相信党和政府的安排，我们那点损失不算个哪样，如果国家出了事，疫情管不住，我们才真的要完喽…中央每年都给我们补助，好多困难家庭都给盖了房子，路也都通了，我们真呢是感恩。田里的菜不收就不收了，以后再种，没得哪样。”

　　光苦笑了一下：“这些出工的老百姓，好多根本都是义工，群众都这觉悟，我们这些党员又哪来的脸去抱怨？"

　　我长叹无语。

　　光像是对我，又像是自言自语道：”马关，富宁，麻栗坡三个边境县，每年财政税收连正常运转都困难，却要投入巨大的财力去建边境墙，大家有怨言吧？有，可是，我们文山州的老百姓更懂得什么叫大局，许多老百姓都亲身经历过40年前的那场战争，家国情怀比大多数人都重，大家都知道，疫情是比越南军人更可怕的敌人，身边是亲人，身后是祖国，14亿同胞的安危在这摆着呢，就是有再大的困难，我们又岂能退缩！”

　　俩人一阵沉默。

　　良久。

　　麻栗坡，这个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一次次出现的名字，早已铭刻在了国人的记忆里。

　　内蒙古的一条病毒传播链便让10省16个区市的百姓人心慌慌，云南以一已之力阻挡了3个国家近1.6亿疫区人口对我国的威胁，此刻，人微言轻的老朱忽然就想向中央喊一句：“再给云南一线拨点钱吧，至少让筑墙人把厨房建起来、安安稳稳地吃个饭再干活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