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小刀：长津湖战役：缺衣少食的志愿军，何以成为美军噩梦？

lameihua

　　一、

　　71年前的国庆前夕，28岁的杨根思激动得彻夜难眠。

　　他和26岁的周文江、33岁的陈宝富、34岁的毛杏表作为20军选出的“全国战斗英雄”，赴北京参加“第一次全国战斗英雄和劳动模范代表大会”，被安排住在前门饭店，无比光荣。

　　一想到能见到伟大的毛主席，他们就激动得热血沸腾，大半夜就起来捯饬自己，胡须刮了一遍又一遍，皮鞋擦了一次又一次……

　　当他们听到了“这是一次胜利的大会，也是战斗动员的大会……”就敏锐地感觉出大事了，又要打仗了！

　　战斗英雄周文江，此前一直为收复台湾刻苦训练海上作战，就等国家一声号令，听到战斗动员，他以为要攻打台湾了。

　　然而，他们收到的却是奔赴山东的命令。

　　那时，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在总司令麦克阿瑟的指挥下，粗暴介入朝鲜内战，把朝鲜人民军打得溃不成军，把战火烧到了鸭绿江畔，甚至越境挑衅我国，把刚成立的新中国逼到了墙角……

　　经过深思熟虑，毛主席决定出兵朝鲜，“抗美援朝，保家卫国”。

　　美军很快就打过三八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占北朝鲜。10月19日，中国人民志愿军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和朝鲜人民并肩战斗。

　　中国军队进入朝鲜后，悄无声息地发动了第一次战役，把“联合国军”从鸭绿江边打退到清川江以南，粉碎了美国五星上将麦克阿瑟“感恩节前占领全朝鲜”的计划。

　　尽管如此，麦克阿瑟仍然十分狂傲，又宣布发动“圣诞节总攻势”，告诉军官们两周之内结束战斗，士兵们可以回家过圣诞节，世界各大报纸纷纷以此为标题进行报道。

　　在他的鼓动下，“联合国军”也极度膨胀，一位英格兰士兵给情人写信道：“把衣服脱好吧，我就要回来了……”

　　然而，他们一定没想到，神出鬼没的中国志愿军已经悄悄将他们装进了一只巨大的口袋，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地狱之旅”。

　　二、

　　1950年11月，杨根思、周文江等战斗英雄经过简单的备战，登上了北上的火车，一路风驰电掣火速奔赴朝鲜。

　　很多士兵登上火车时，还不知道他们首战的目的地将是朝鲜北部的长津湖，然而他们都知道此行只有一个目的——“保卫国防，到国防最前线”。

　　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

　　军情十万火急，战士们穿着单薄的棉衣，一路向北，由于各方面都没有充分的准备，棉衣库存不足、标准也不统一，半路上停车时，东北的干部和战士们见志愿军穿得单薄，把身上的棉衣脱下往车上扔，但这仅仅是杯水车薪……

　　有些部队思想准备也不充分，认为这次任务能速战速决，觉得应该轻装上阵，并没有将分到的厚棉衣带上。

　　然而，踏上朝鲜战场后，杨根思和战士们就遇到了最大的敌人——零下三四十度的极寒。很多南方士兵，连雪都没见过，一下车，就不得不面对令人崩溃的严寒。

　　因战况紧急，后勤补给车队遭到美军每天1000架次以上的空袭，损失惨重，给养严重不足……

　　在滴水成冰的环境下，不少志愿军来不及感叹酷寒，就必须昼伏夜行，在连绵的大山中，悄悄向长津湖预先埋伏地进发，努力打造一个巨大的“口袋阵”。

　　这个“口袋阵”是彭德怀亲手布下的，为让对方尽快进入口袋，第一次战役获胜的志愿军边打边撤，诱敌深入。

　　麦克阿瑟见中国志愿军几乎没有反抗就后撤，更加骄傲，认为“中国人不是一个不可侮的势力，兵力最多不过六七万人”，加上后援被截，已不堪一击，便加快了向北推进的速度，一头扎进了“口袋阵”之中。

　　然而，美军第10军第1师师长史密斯，却像一只高度警惕的羚羊。尤其是在黄草岭血战后，志愿军42军突然神秘消失，这让他十分不安。一度和上司麦克阿瑟、阿尔蒙德起了争执，认为连成吉思汗都不想去征服的地方，没有人愿意去征服……

　　由于前进道路只有一条十分简易的山间公路，地形极其复杂，他便更加谨慎，放慢了北进的速度，从古土里到长津湖18公里，他们的机械化部队却用了4天；从下碣隅里到柳谭里22公里，又用了一个多星期……

　　这让他的上司阿尔蒙德十分恼火，觉得史密斯被中国的“农民武装”吓破了胆。但即便如此，史密斯还是审时度势为自己铺设退路，还因地制宜，在碣隅里修建了一座临时机场，以便运送物资和伤员。

　　11月中旬，美军陆战1师越过黄草岭，进占土古里，再向前30公里就可以将长津湖地区完全占领，届时，就已逼近朝鲜临时首都江界，实现与西线“联合国军”合围的目标。

　　而此时，志愿军正在与时间赛跑，和天气搏斗……

　　三、

　　此时，杨根思等所在的第9军团，冒着一路风雪，还有美军不停的空袭侵扰，连续奔袭10余天，在一座座海拔上千米的崇山峻岭中，在夜色的掩护下，摸黑前进，一路付出了巨大的牺牲。

　　在零下35到38摄氏度的极寒气候中，战士们身上只有很单薄的冬装，根本就没有手套、帽子和棉鞋等北方过冬的必备物资。

　　不少志愿军战士被冻伤，很多战士没有经验，耳朵被冻硬了，用手一摸，就掉了，甚至都没有感觉。还有一些人手被冻僵，轻轻一碰，就咔擦一声像冰凌一样折断掉下来了，有的人，十个手指头都冻掉了，只剩一个光光的手掌心……

　　战士们冻得走不动，只能找一些树叶、玉米叶和能用的草，搓在一起，绑在身上、大腿上御寒。夜间行军还好，可白天休息睡觉时，就更难。

　　9兵团每个班十来人，平均只有两床棉被。由于害怕敌方低空侦察，暴露踪迹，白天不能见烟，晚上不能见火，战士们只能挖开深深的积雪，在冰面上铺上防水布和棉被，十来人紧紧挤在一块取暖。没人敢脱下鞋子，因为一旦脱下，鞋子就会被冻成水晶鞋，无法再穿上。

　　寒风夹着雨雪，将战士们身上的衣服淋湿，在寒冷的天气下，变成一层厚厚的冰雪铠甲，行军战士根本不能停歇，一坐下来，就会被冻死，变成冰雕……

　　为了不被冻伤，他们必须不停运动。但由于经验不足，有些战士终于逮住机会烧水泡脚，结果就导致严重浮肿，第二天穿不上鞋……

　　还有些战士的鞋子被冻成冰疙瘩，和脚粘连在一起，到达预定地点后，连鞋带脚放火边烤，最后脱下鞋子一捏，脚全烂了，因冻伤导致的非战斗减员一天天增加……

　　当时部队中流传着这样一句口号：第一要打败严寒，第二才是打败敌人。

　　但在严寒之后，比敌人先到来的还是难耐的饥饿。

　　出发时，战士们都只带了7天的干粮，在每天30多公里的高强度行军中，消耗巨大，根本就不够吃。到达了预定地点后，不少战士已经连续两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长津湖人烟稀少，加上美军狂轰滥炸，朝鲜百姓几乎销声匿迹，在当地补给粮食十分困难。偶尔有一两户人家，能拿出土豆煮好送来，都算不错了。那些土豆一出门，送到战士们手中，早已冻成铁坨坨一样的冰疙瘩，要在怀里捂半天才能一点点咬下来……

　　然而，就在志愿军志士们人困马乏，饥寒交迫、立足未稳之际，战斗的号角就吹响了。

　　四、

　　11月25日，在温暖的帐篷里，身穿着厚厚的棉衣甚至羽绒大衣的美军，修整完毕，他们敞开肚皮吃饱肉制罐头，喝着咖啡和鸡尾酒，准备发起总攻。

　　尽管他们衣食无忧，享用着大餐，但仍然觉得寒冷刺骨，抱怨手中的罐头经过加热转眼就变成了冰疙瘩，抱怨刚刚还热气腾腾的咖啡转身就变成冰块……

　　那一天，原本也是志愿军计划收网的日子。

　　志愿军第9兵团10多万大军在美军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绝大部分已经进入战斗位置，形成了一张大网，将美军团团包围。但由于还有部分队伍没有赶到指定的地点，如果贸然行动，很有可能导致鱼未死网已破，功亏一篑。

　　因此，收网时间被迫推迟到11月27日。

　　而这一天，也是美军计划总攻的日子。

　　恶战在即，长津湖下了一场罕见的鹅毛大雪，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

　　美军想发起攻击，却找不到目标，就钻进鸭绒睡袋睡起了大觉。志愿军早已磨刀霍霍，迫不及待等待战斗了。

　　志愿军80师238团长途跋涉，刚刚抵达战场就担任主攻新兴里的任务，但由于地图不够精准加上没有向导，该团先头1营居然走错了……

　　负责指挥的詹大南立即调整部署，将预备队3营改为主攻，但238团仍未能到达指定位置，239团在雪地里憋了几个小时，不少战士都已经冻死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239团在请示后，终于在半夜率先发起了进攻。志愿军突然神兵天降，冲进美军帐篷，进行猛烈射击和投弹，很多美军还没有从睡梦中醒来都已奔赴黄泉。

　　不仅如此，志愿军还摸进了美军的“北极熊团”指挥所，干掉了该团的美第7师31团团长麦克莱恩上校。

　　代理团长费斯中校在下达了分散突围的命令后，也被志愿军战士扔出的手榴弹炸死。经过几天的战斗，该团近3000人全军覆没，成为朝鲜战争中唯一被志愿军击溃的最大的“联合国军”单位……

　　这个组建于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的陆军团，战功赫赫，因曾参加对苏俄的干涉作战而获得“北极熊团”的绰号，团旗上就有北极熊的图样。

　　只可惜，当他们遇到志愿军后，就被团灭，团旗被缴获当成包袱皮，差点还成了蒸笼布。

　　五、

　　战斗结束，为改善伙食，炊事班长准备蒸点儿馒头，但苦于没有找到蒸馒头的屉布。班长张积庆说，我这儿有一块挺厚实的布，于是就拿了出来。营长见这块布上还绣着五颜六色的漂亮图案，感觉不对劲，找来翻译一看，才知道这是美军31团的团旗。

　　最后，新兴里的美军只有两三百人开着坦克逃往柳谭里，志愿军穷追不舍，连通讯员、医务人员和炊事员都追了上去……

　　遗憾的是，饿着肚子负着伤的志愿军战士，在冰天雪地里狂奔，怎么追都追不上疾驰而去的坦克，由于没有反坦克武器，只能眼睁睁看着敌人越跑越远。有些战士不甘心，在追击过程中被活活累死……

　　不是兵不如人、将不如人，实在是武器装备差太远了。

　　在冲进敌人帐篷时，宋宝藏在战友的协同下，刚干掉一个人高马大的美国鬼子，抢到了他手里的枪支。枪上不仅有光学瞄准镜，还带有夜视仪。他们还来不及研究刚到手的武器，就又遭遇了一名美国大兵。宋宝藏扣动扳机，可惜那枪竟然关了保险，没响……

　　宋宝藏就这样牺牲在对方的枪下。后来，夜战中，很多战士都遭到了美军的袭击，付出了惨重的伤亡，才知道美军的枪支配备了夜视仪，夜里，你看不见他，他却能看见你，这无异于绞杀。

　　就算是眼睁睁看着美军就在射程以内，有时候，志愿军们也望尘莫及，因为手里的武器实在是太落后，很多都还是抗战和解放战胜时期的三八大盖之类的，在极寒气温中，不少枪支被冻住，变成了一根烧火棍，而美军更为先进的枪械就很少发生这种情况……

　　装备和后勤补给上的巨大差距，加上极端天气，让志愿军一开始就站上了一场不公平的对决中。

　　在进攻的过程中，有一个叫孔庆山的炮兵连班长，奉命带一门92步兵炮，配合238团去攻击敌人。敌军半山腰的火力点，疯狂吞噬着战友们的生命，孔庆山看着弟兄们一个个倒下去，前仆后继，心急如焚……

　　奈何地面冻得像钢板一样硬，根本没法也没时间挖架设大炮的阵地，孔庆山便拿着一个铁锨，用血肉之躯化身炮架，命令战士赶紧瞄准开炮。

　　战士们含着眼泪开炮了。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隆声，敌人的火力点被炸毁了，美军30多人都被干掉，而炮兵班长孔庆山却被大炮巨大的后坐力弹出五六米远，恰巧被一片弹片击中，惨烈牺牲……

　　看到这一幕的战士们，只能化悲痛为力量，同仇敌忾，痛击美军……

　　装备不够，人命来凑，这也是赢得这场不公平的对决的唯一办法。

　　六、

　　在枪林弹雨中，“钢”少“气”多的志愿军官兵一次次对被围的美军发起冲锋。美军也不甘心坐以待毙，企图突围后撤。

　　1071高地东南小高岭，距离长津湖两三百米，是美军撤退的必经之路，也是居高临下卡住美军咽喉的要塞，是兵家必争之地。

　　该阵地一开始是志愿军第9兵团20军58师172团2营赵海清的一个排在镇守，他们在那里坚守了二十多个小时，在美军飞机、坦克、大炮的狂轰猛炸和步兵一次次冲锋下，没剩下几个人，而且还都负伤了，不得不撤下阵地。

　　接替他们的是3连连长杨根思。

　　28日夜里，在接受任务时，身为“战斗英雄”的杨根思立下军令状：“有我杨根思，小高岭就是我们的！”

　　29日拂晓，杨根思带领一个排上了面积不过篮球场大小的小高岭山头。

　　美军为了拿下这个山头，一开始就大打钢铁战，飞机轮番轰炸，扔下无数凝固汽油弹，整个山头都变成一片火海。

　　接着美军动用20门大炮，将山头的土地翻了一遍又一遍，山头厚厚的冰雪变成了一片焦土，山上的树木全都烧成焦炭，变得光秃秃的。

　　在飞机大炮的凌厉攻势过后，美军坦克发动冲锋，朝山上的志愿军疯狂扫射，为冲锋的步兵提供火力援助……

　　志愿军既无空中支援，又无重型武器，在一波又一波的猛烈攻击中，伤亡不断增加。但美军的攻势一波比一波猛烈，一波比一波紧促，让山上的杨根思喘不过气来。

　　眼看美军在坦克强大的炮火支援下，攻占了山腰，杨根思恨得牙痒痒，拿起炸药包就要往敌人的装甲车上冲。战士曹永新抢过炸药，匍匐前进，终于接近了美军装甲车的一侧。此时，美军下车，曹永新立即引爆炸药，和美军及装甲车同归于尽……

　　山腰上的美军见状，吓得屁滚尿流连连后退。然而，很快美军的下一轮进攻又如法炮制……

　　杨根思和战士们从早到晚，一连8次打退了美军的冲锋，已经弹尽粮绝了，然而美军的第9次进攻又来了。

　　杨根思命令剩下的五六名战士打完了所有子弹，让重机枪班长将机枪扛上，让通讯员背上伤员送回营部，自己一个人留在了阵地上。

　　寒风萧萧，白雪飘飘，这位南征北战出生入死的大英雄，扛起了10公斤的炸药包，在数十名美国大兵冲上山头时，突然迎面跳进敌阵……

　　美军还没反应过来，就在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中，灰飞烟灭了。28岁的战斗英雄杨根思，用生命最后一次捍卫住了脚下的土地。

　　而他的灵魂则化为一股强大的精神力量，永远和志愿军共存，后来涌现出了黄继光、邱少云这样的钢铁战士。

　　战斗英雄周文江比杨根思幸运一点。

　　七、

　　26岁的战斗英雄周文江也接到了一个重要任务，前往西兴里扼住美军从柳潭里通往下碣隅里的通道。

　　周文江领着战士们，忍饥挨冻，翻山越岭，奔袭30多公里山路，付出巨大牺牲，终于到达了预定的阵地，直插简易机场旁的美军陆战1师师部指挥所。

　　夜色之中，周文江和美军侦查队的汽车狭路相逢。战士们神兵天降，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几个炸弹掀翻了他们的汽车。美军一个个钻到汽车底下装死，还没搞清情况，就变成了俘虏。一向高傲的美军，毫不犹豫地下跪求饶……

　　为在美军反应过来之前，控制机场和道路，周文江迅速让部队占领有利地形。很快又和敌军坦克狭路相逢。

　　虽然没有反坦克武器，周文江和战士们用集束手榴弹等竟然干掉了4辆坦克，以一个连的兵力击溃了美军武装到牙齿的一个连。

　　周文江和战友们立即马不停蹄地构筑防御工事，可天寒地冻，冰面根本无法开挖，好不容易弄了一些简单的掩体，美军的炮击就已经如倾盆大雨般倾泻下来……

　　随后，美军数十架飞机如同蝗群一般飞了过来，炸弹和凝固汽油弹像暴雨一样浇下来，阵地变成一片火海。周文江在指挥战士们疏散躲避时，也被熊熊燃烧的火星沾上，他立即脱下裤子，只剩一条裤衩，在零下三四十度的冰火两重天中左奔右突，最后从阵亡美军那里抢了条裤子……

　　很多战友，反应没有他这么快，被熊熊大火活活烧死……

　　接着，美军的坦克又汹涌而来，反坦克小组的卢慧山干掉一辆坦克后，又冒着炮火，冲到第二辆坦克跟前，把反坦克雷插到履带中， 却被美军机枪击中。

　　尽管胸口连中5发子弹，卢慧山却并没有倒下，他将脚插进厚厚的积雪中，屁股顶住一块石头，直直挺立，怒视美军……

　　迎面上来的美军步兵见到如此神勇之人，以为刀枪不入，吓得连忙后退。为了对付敌人的坦克，不少战士和卢慧山一样，要突破敌人猛烈的火力网，冲到坦克跟前，再爬到坦克顶上拉开盖子，把炸弹丢进去，每一步都是九死一生，但为了胜利只能视死如归……

　　周文江和战友们，在这片阵地上，和敌人打了7天7夜拉锯战，打退了敌人28次进攻，俘虏美军7人，打死打伤美军400余人，击毁坦克4辆，汽车2辆，战功卓著。

　　然而，在这次战斗中，该连70多名战士献出了宝贵的生命，更多人没有进入阵地就被冻死冻伤……

　　八、

　　由于武器和兵力差距太大，周文江和战友们付出了极大牺牲，也没能攻下那座临时机场，只能咬牙切齿，眼看着一批批美军伤员从这里被运走……

　　西兴里的战斗打完后，周文江就被调离一线保护起来。因为20军4个“全国战斗英雄”已经牺牲了2个，杨根思、毛杏表都壮烈牺牲，陈宝富生病没能参加战斗，不能让周文江再牺牲了。

　　可是，更多战士必须继续打下去。为阻拦古土里的美军打通通往下碣隅里的道路，志愿军必须拿下机场附近的“小高地”。

　　当团长下达战斗命令后，战士们流着眼泪说：“我们不怕死，山头可以夺下来，我们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团长给每人发几个冻土豆，哪怕是两三个也行……”

　　团长看着这些二三十岁的小伙子们，流下了眼泪，这帮出生入死的兄弟们最后一个要求，他也满足不了，因为冻土豆也实在拿不出来了……

　　看到哭得不能自已的团长，战士们都默默转身，饿着肚子走进阵地，榨干最后的力气，让美军组建的1000多人的精锐“德赖斯代尔特遣队”损兵折将，缴械投降。

　　这些美国大兵一定想不到，自己的对手连一个冻土豆都吃不到、枪都打不响，却可以胜利。

　　缴获大量美军物资后，这些饥肠辘辘的战士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大快朵颐，而是派身强力壮的战士把战利品中的饼干送给团长，团长又把这些分给了伤员……

　　然而，这样绝顶优秀的战士，却留下了无尽的遗憾。

　　九、

　　柳谭里有一股美军突围后逃往下碣隅里，竟然没有遭到阻击。原来，这里埋伏着志愿军一个连六七十名战士，他们竟然没有开枪。

　　身经百战的师长十分气愤地赶到现场，看到眼前的一幕后，竟然嚎啕大哭，旁边的政委想劝他，还没开口，也嚎啕大哭起来……

　　因为这些战士们都冻死在阵地上了，尽管没开一枪，但他们至死都保持着射击姿势，在战场上用完了最后一口力气……

　　这样的“冰雕连”一而再的出现，宣传战士董润雨喊出了这样的口号：“我们在这里冷，冻成这样子，（就是）要叫祖国人民不冷！”

　　志愿军连土豆都吃不上时，美军却向被围阵地空投了大量物资和弹药。尽管如此，他们不得不转攻为守，最后选择大撤离。

　　美军的机械化部队在突破志愿军的防御极限后，成功突围，在公路上向南逃窜，但仍遭到了志愿军连续不断的袭扰。他们用3天时间才走完22公里，平均1小时只能走300米，牺牲了1500多人，这段路被他们称为“地狱之旅”，成为无数美军的噩梦和阴影……

　　12月5日，美第10集团军军长阿尔蒙德向守在下碣隅里的史密斯下令：“尽快撤退到咸兴地区。”

　　美军将带不走的弹药、食品、衣服等全部毁坏，一路南撤。

　　古土里的水门桥是他们撤离的要塞。志愿军一连2次炸毁该桥梁，每一次美国工兵都迅速修好。最后，美军竟然在日本连夜赶制了8套重达1.1吨的桥梁组件，空投到美军阵地，完成了修复。

　　在敌方如此强劲的后方支援下，美军终于死里逃生。

　　通过桥梁后，美军发现桥头的志愿军竟然一反常态，没有发动进攻。原来，这个连的战士，竟然也全部冻成了冰雕，人人怒目圆睁，保持战斗状态……

　　后来，在战士宋阿毛单薄的衣服里，找到一张纸条，上面的字迹让人泣不成声：

　　“我爱亲人和祖国，更爱我的荣誉，我是一名光荣的志愿军战士，冰雪啊，我决不屈服于你，哪怕是冻死，我也要高傲的，耸立在我的阵地上！”

　　这支世界上最优秀、最顽强的军队，只能眼睁睁看着号称打遍世界，从无败绩的美军突破包围，狼狈撤退的背影……

　　透支完最后一丝气力的志愿军，就算能再前进一步，也绝不会放弃进攻，绝不会让美军逃走。

　　最后，志愿军拿下了北朝鲜广袤的阵地，却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这场不公平的战局，就这样遗憾地落下了帷幕。

　　71年过去了，很多人可能无法想象当时这群二三十岁的年轻人是怎么做到的，今天，有不少杠精对这段历史表示质疑，更有甚者还对英雄们进行百般诋毁，实在比长津湖的那个最冷的冬天还冷人心寒。

　　无论如何，这群英雄用生命和鲜血在这个不公平的战局上，杀出了一条血路，为我们打造了一座钢铁长城，换来了今天的太平。

　　他们吞下了历史、天气以及世间所有的“不公平”，耗尽了最后一口气，如此拼命，就是为了让亿万中国人民站上一个更加公平的位置，让子孙后代拥有公平的可能。

　　长津湖战役不仅应该拍成电影，成为中国人刻骨铭心的记忆，更应该让志愿军的精神成为民族不屈的基因，世代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