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平：制度中的人可能看起来个个很精明，但整个制度有时候却表现得很愚蠢

lameihua

　　今天是孙立平课堂第三讲，题目是，制度中的人可能看起来个个很精明，但整个制度有时候却表现得很愚蠢。

　　人们通常说，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这话得看怎么理解。在1986年的时候，英国著名女人类学家道格拉斯出版了一本书，叫《制度如何思考》。

　　这本书的书名就很有意思，被我们通常看作是死的东西的制度，居然也会思维？实际上，道格拉斯是想用这个题目来探讨，超越个人的制度这种活的存在物是如何形成、存在和发挥作用的，特别是其内在的、似乎是以思维为基础的逻辑是如何形成和发挥作用的。

　　应当说，制度是如何思维的，这个问题不但很有趣，同时也非常重要。但遗憾的是，学者们最终还往往是将制度的思维归结为人的思维，即制度的思维是通过人来进行的。于是人和制度，又被简单地混在了一起。

　　但今天我想说的是，制度的思维与制度中人的思维并不完全是一回事，有时甚至是很不相同的。在现实中我们可以看到，制度当中的每个人可能都很清楚、都很理解的一件事，作为制度的思维就不见得很清楚，有时甚至根本无法理解。

　　举个例子，文革的时候，一个人不小心把毛主席塑像摔坏了，作为个体的人可能理解他确实是不小心，但在当时的氛围中，制度没有不小心这一说，不小心这个东西在制度中没有位置。制度只能认一个最简单的事实，不管怎么说，你把毛主席像摔坏了，就要处分。

　　其实，类似的道理，在其他领域也是如此。我一个学生，企业做得很大，但就是不想上市。他说，不上市，我自己说了算，今年想赢利多一点，其他事情就少做一点；明年想搞技术改造，利润少一点，没关系，我也是自己说了算。但如果上市了，就得是另外一种考虑了，你得对其他股东有交代，得考虑报表，得考虑利润增长，很多事情可能就做不了。

　　我们现在想学德国，重视精密制造。但我们得知道，德国现在不少企业还带有浓厚的家族企业的色彩。因为家族企业可以较少受市场波动的影响，把一件事情坚持下去。

　　总之，我想说的意思是，制度的思维和制度中个体的人的思维不是一回事。个人的思维取决于个人的智力和知识，而体制的思维则取决于体制的逻辑与氛围。这样，我们也就可以理解一种司空见惯的现象了：制度中的人可能看起来个个很精明，但整个制度有时候却表现得很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