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平：为走出教育内卷找一条路

lameihua

　　【老实说，做这样一期留言精选，比写一篇文章还累。因为留言太多，相当一部分都很有价值。教育内卷的问题，大家都有切肤之痛，对其原因的认识也在不断加深，但更重要的是，我们如何走出内卷之路。在《整顿教培是治标不治本，那真正的症结是在哪里？》一文中，我提出了一个初步的设想：促进义务教育阶段的教育资源均等化，大体上做到你上哪个学校都基本差不多；在义务教育阶段，教学内容限制在基础知识，考试实行达标型考试，避免义务教育阶段的过度竞争；放弃在高中阶段分流一半学生到职业技术学校的设想，把高中大门打开得更宽一些，把职业技术教育后置到高中以后，即通常所说的大专阶段；改变一考定终身的做法，大学实行宽进严出，将学习的竞争放到大学本科及以后阶段。

　　上述的思路，在网友中反响很强烈，讨论和进一步的建议也很多。因此，这里精选的留言，主要是围绕怎么做的问题。至于分析原因的，有的尽管也很深刻，但由于篇幅的限制，也只能忍痛割爱了，望各位理解。最后说明一点，这里所选的，都是因平台留言精选数量限制而没有入选的。还有一些很有价值的留言，因已经被列入精选而没被选入。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在《整顿教培是治标不治本，那真正的症结是在哪里？》文后查找】

　　文末还有一个吊诡现象，敬请参与讨论。

　　王晓敏（般若） ：这个观点比较赞成。12年义务基础教育后再分两个体系走路。专科学校专门培养技能型人才，工资水平和社会地位高了，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去读本科和研究生。大专也走技术体系，像硕士，博士学位一样的等级体系。技能型人才走另外一套体系比如初，中，高级技术工种，走技术评价体系。国宝级技工对标国家院士，特高级技工对标博士。也要建设一批双一流职业技术学院。专门培养技术人才。现有教育体系更像美国，培养精英，却失去了制造业大国的地位。我们该向德国和北欧学习。现在人才选拔都往文凭这一个通道上走，没有给大中专留通道，职业技术人才吃亏。

　　平地一声雷：孙教授说的确实好，可惜还是理想化了。当前中考，直接就要淘汰一半人去职高。教育的指挥棒如此导引技术型工人的流向，而生存端的现实又决定了这流向等于自认被淘汰的结果。越来越多的举措都是为了公平，可是却导致越来越内卷的竞争，这是为什么呢？

　　阿呆：整个社会如何对待普通人和普通劳动者（善待普通人），是消减这种畸形（教育的各种行业的）的根本。二十年前，我在一个国家级贫困县山区初中支教。那些孩子大多数没有去过县城，没有见过火车更没有坐过。我上第一节课，问孩子对我上课有什么要求，大多孩子叫喊着要我带他们去爬山。我还真让孩子们带我去爬山了。回来跟教导主任聊，他说这里的孩子都这样。家长和孩子都清楚，几年初中过去，孩子们依然回到大山深处。这里的孩子，几年也不会有一个孩子考上县城的高中，更别说大学了。绝大部分孩子都没有去过县城，乡政府所在地，就是他们心中的城市。但孩子们身上透着的阳光快乐或者说幸福，深深的感染着我。痛苦快乐幸福，某种程度上都是比较出来的。看看孩子，一年的支教时光，让我突然把职务升迁工资待遇的提高等一些物质的东西看淡了许多。你现实所有的一切物质生活，比起这些孩子和这些孩子的家庭，丰富得不能再丰富了，可你的幸福快乐就比这些孩子更多吗？从这个意义上说，我真不希望这些孩子毕业后走进城市。当然，这些孩子现在也多是几个孩子的父母了，也许有些还正为他们的孩子在这个畸形教育的滚滚洪流中苦苦挣扎！

　　平东海：教育的作用一个是让学生掌握技能，一个是让学生在认知和认识上进步。教育是用来培养人的价值观和思想文化的地方，也是传授生存技能的地方。看看当下教育还有这些功能吗？德国的职业技校做的特别好，这也是德国制造优秀的基础。我是发烧音乐爱好者，知道同一个品牌器材在中国组装和在欧洲组装价格品质相差几倍。中国的职业学校能支撑精工制造吗？而对现代文明价值观的认知认识上，有吗？

　　老孔：孙先生的说法有乌托邦主义嫌疑，说的那些表面上可以实际上不行。校外培训非营利性斩断了资本在教育的翅膀，学生回归学校、学校负起监管责任，是一个根本的改变，解放家长、约束学生，在学校就解决问题，这是当前最好的办法。至于高中分流、大学宽进严出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困难，慢慢解决吧，摸着石头过河，仍是我们前进的行动指南。你细想，就中央两办的通知出台这个事，几十年了，调研、权衡，步步惊心，容易吗？这是当前最好的结果了。

　　陋室居士：非常赞同孙老师的观点，中国应尽快实行高中普及教育，即使无法一步实现，也应该把此作为方向。从中考就进入残酷竞争，伤害的不仅是孩子的身心，还有家长的焦虑，教育的前途。当前，考试的目的、方式不转变，砍掉再多的培训机构也没用，很多已经转入地下了，你能查得过来？

　　孙功成：非常赞同孙老师！同时可否把12年中小学教育缩短在10年以内。这样更有利于孩子的规划、选择，同时更有利于社会发展。

　　xubingkun：以前是成绩良好的请家教，想上重点高中或是重点班，现在是再差的也请家教，目的是想进普通高中读书。

　　老头：降低升学门槛，促进教育资源的均等化——这一条最容易做到了，应该尽快实行！

　　婷-Petra：同意取消中考，普及高中教育

　　龙：本人三线城市大学教师（一本）。真心觉得青少年的学习竞争在大学里展开比较合理。近年来看到新生里有抑郁症和其它心理疾病的孩子越来越多，厌学的也很多，说明初高中阶段就过度竞争，是对孩子身心健康的摧残。而中国大学生基本没有淘汰一说，期末考不及格，补考的时候老师多半都放水让学生过。学习压力太小，打了四年电游或谈了四年恋爱也能照常毕业的并不少见。这跟国外大学完全不一样。实质上也是对高等教育资源的浪费。

　　Jian Guangbin：孙老师一直关注现实问题，提出理性的解决设想，值得敬佩。打击校外培训会降低教育内卷吗？对农村等教育资源获取困难的地区，或者低收入群体，可能会。但城市中的中等以上收入群体，只会改变方式而已。我附近就有教师家长互助小组，家有考生的不同学科的老师组一个群体，互相补课，并不收费，也不违规。我相信只要利益交换合适，非教师也可参与，只要不是直接付费即可。在单一的大学录取方式下，这是划算的方式。把补课变成不划算了，就没人参与了。老美的教育资源差别更大，为什么不全社会内卷。一是社会保障，即不上大学也能有体面的收入和生活。二是读大学成本非常高，名校一年学费两万五千刀，普通大学也得一万刀。

　　山里来的娃：1.“不恰当地将遴选型考试作为义务教育阶段的考试方式”，这个立论是错误的。现在义务教育阶段是一个小学和初中，不包括幼儿园和高中，义务教育阶段的考试基本上都实现了合格型。但为什么还会那么多的恐慌焦虑呢？根源在中考和高考是选拔性的，因此内卷产生并向下传递，甚至到了幼儿园。其中，资本的恶，在于制造和无限放大了社会焦虑！！！！2.高中不强行分流是对的。一是，实现教育公平，现在的孩子身体早熟与心理晚慧并存，让16岁左右的孩子决定人生走向，不合适。二是，将第一次竞争放到高考，有利于缓解内卷向中考进而向小学、幼儿园传递。而且，也有利于让真正不适合上普通大学的孩子心甘情愿去读职业教育，进而促进职业教育，提升劳动者素质。

　　MG：孙教授，中国的教育问题还是出在高等教育及职业划分上，按照德国的教育体系，也分为职高（中国的职高好像也是学德国的）及高中，高等教育分为学院和大学，学院走的是各种技术研究、工艺、技能路线，毕业后成为技工、技师和工程师工艺师、高级技师和高级工程师。大学各种学科的基础研究，成为博士博后教授等。就是将技术学院与基础大学的入学考试分开，考试内容是不一样的，这样无论是职高还是高中有“出路”。

　　rational ：是这个样子，从小鸡孩子即使孩子真的到了顶尖大学，也已经丧失了对学习对自我探索的兴趣和激情，对于社会造成的人才浪费和低效率倒是其次，更大的危害还是让孩子的人格不健全

　　*** ：中考可以是达标型考试，高考应该是遴选型考试。否则中学教育资源可均等，大学怎么均等？让谁上清华，谁上二本？清华又怎么可能和二本均等

　　哥胜西山：为什么孩子累家长累，全社会都被教育拖垮了！我认为我们应该追本溯源！最主要问题就是考大学，其实中国大学不少，但良莠不齐，所以大家就拼个你死我活，家长找家教，孩子拼深夜，学校象监狱！目的就是考一所好大学！国际上也有著名大学，排名前100的大学，但基本上都是民间组织的或者长期自然形成的名气。除了中国，没有哪个国家会国家层面搞大学等级排名。大学人为分好坏，高初中分重点非重点，人人都想往重点学校里挤，小学要进重点，才可以高中进重点，然后才可以大学进双一流，这就是目前我国教育内卷化的根源。

　　石立民 ：在孙老师的思路上补充一下建议：基础教育5（小学）+2（初中）+3（高中），10年基础教育，没有中考，让大家都读完高中，16岁高中毕业，然后高考，分流，职业教育或者高等教育，大学宽进严出，用大学教育的严苛推动不愿意竞争的学生选择职业教育；满足了中国家长的中学教育需求，不提前分流，学生和家长也就大大减轻了焦虑；早工作两年，还可以减轻社会养老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