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宇：2021年，中国ESG将迎来重大发展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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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疫情影响，全球经济受到巨大冲击。在世界经济低迷的大背景下，中国交出了亮眼的“成绩单”——2020年，中国经济总量迈上100万亿元大关，并成为全球唯一实现经济正增长的主要经济体。2021年，中国作为世界经济复苏的引擎，将迈入新的发展阶段，ESG也将迎来重大发展机遇。

　　自ESG概念的正式提出已经过去了十多年。ESG是环境（Environmental）、社会（Social）和公司治理（Governance）的简称，分别代表了环境保护、社会责任和公司治理事宜。

　　目前，ESG主要作为一种投资策略流行于投资界，盛行于欧洲、北美等地区。根据全球可持续投资联盟（Global  Sustainable Investment Alliance，GSIA）数据显示，全球ESG投资规模在2018年底就已超过30万亿美元，其中近80%来自欧美市场。

　　近几年，ESG在中国内地市场才受到比较广泛的关注。

　　2016年1月1日，香港联交所正式实施披露要求更为严格的《环境、社会及管治报告指引》，引起了内地市场对ESG的关注。为满足上市监管要求，港股上市公司（其中不乏众多内地企业）开始在市场上寻求第三方专业的ESG服务。

　　2018-2019年，明晟、富时罗素相继将A股纳入其全球指数系列，并逐渐提升纳入因子。受两大指数公司的影响，国际机构投资者加速布局中国市场，也带来了ESG理念和投资需求，再次激发了内地市场对ESG的关注热情。

　　2020年至今，中国政府和监管机构出台了一系列有利于ESG发展的战略和政策，例如提出“碳中和”目标、出台绿色金融政策、强化上市公司高质量发展等，促进国内市场ESG体系的进一步完善。

　　01

　　中国的ESG发展处于早期阶段

　　与欧美市场相比，中国ESG的发展仍处于早期阶段。ESG生态体系建设虽然取得初步成果，但整体还不成熟。

　　一般来说，ESG生态体系包括监管机构、资产所有者及投资者、发行人、指数及评级机构、教育与研究机构、媒体等。

　　目前，中国ESG生态体系的参与者的主要进展如下：

　　01　以证监会为核心的监管机构出台了一系列关于ESG管理和信息披露的政策，但整体强制性不足，可操作性和落地性不强，还未能起到直接的牵引和监管作用；

　　02　国内投资者仍以追求财务回报为主，虽然存在使用非财务因素考量投资标的，以规避长期持有风险的做法，但系统性、全面性的ESG投资场景还未完全出现；

　　03　企业对ESG理解不深，投入较少，信息披露整体不足（A股市场ESG报告信息披露率低于30%），无法支撑ESG投资的有效实施；只有部分进入国际市场的企业（包括金融机构）开展了实质性的ESG工作；

　　04　国内已经出现了ESG指数和评级服务，但大部分受限于数据数量、质量和专业整合、分析能力，无法得出客观全面的评级结果。

　　无论从意识还是行动上，中国ESG的发展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迅速。

　　这种现实主要与ESG的内在矛盾有关。特别是在早期阶段，这种矛盾更明显。

　　一方面，ESG的本质是非财务因素。ESG关注的是企业在环境、社会和治理事宜方面的管理与绩效水平，看重的是企业应对环境及社会风险的能力，强调的是企业与利益相关方和谐共生的关系，是一种由管理单一商业生态向管理多元社会生态转变的理念。

　　为了改善与外部环境的关系，企业需要投入一定的资源，这将会给企业带来一定的财务负担。同时，ESG投入是持续性的，短期内也不会给企业带来明显收益。

　　另一方面，企业的本质是追求经济利润。至少在发展早期，企业追求的是发展规模、发展速度。这对于成立时间不久的中国企业来说，更为关键。

　　从《财富》世界500强上榜企业来看，澳大利亚、英国、加拿大公司的平均成立时间都超过了110年；法国、德国、意大利、美国等国家的公司平均成立时间均在80年以上；而中国公司平均成立时间只有34年。年轻的中国企业首要任务是经济发展。

　　而作为驱动公司强化ESG管理的因素之一，ESG投资更看重可观的经济收益回报，其所谓的ALPHA与ESG的本质更是相差甚远。

　　ESG投入与收益很难在早期发展阶段实现平衡，加之ESG发展环境不成熟，中国市场（特别是资金方、企业）还处于建立ESG观念、完善ESG体系的阶段。

　　但从2021年开始，中国的ESG发展将迎来重大机遇。

　　02

　　“十四五”开启ESG发展新态势

　　3月12日，十三届全国人大四次会议表决通过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以下简称“纲要”）。

　　纲要指出，“十四五”时期经济社会发展要以推动高质量发展为主题，要以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为根本目的，要坚持新发展理念。

　　把新发展理念完整、准确、全面贯穿发展全过程和各领域，构建新发展格局，切实转变发展方式，推动质量变革、效率变革、动力变革，实现更高质量、更有效率、更加公平、更可持续、更为安全的发展。

　　纲要提出的促进国内消费、推动绿色转型、促进人的全面发展等重点任务，都与ESG的内涵高度一致。

　　1促进国内消费

　　受国际关系、疫情蔓延等影响，“十四五”时期将更加注重培育内需体系，全面促进国内消费。

　　纲要指出，顺应居民消费升级趋势，把扩大消费同改善人民生活品质结合起来，促进消费向绿色、健康、安全发展，稳步提高居民消费水平。

　　在此任务下，政府势必会强化对消费市场的监管力度，加强对产品安全、品质的管控，提高整个消费市场的质量，以稳定国内需求。

　　另一方面，企业要更多考虑主流消费群体的偏好。单纯的价格优势，已经无法完全吸引中国消费主力军——80、90后。未来，诸如环保等消费理念可能更深入人心（在发达市场已经出现类似的趋势）。

　　ESG中的“产品责任”“可持续消费”等议题与这些发展趋势息息相关。

　　2推动绿色转型

　　毋庸置疑，绿色、低碳转型是当前发展的方向。

　　纲要指出，推动经济社会发展全面绿色转型，大力发展绿色经济。其中，应对气候变化是接下来一段时期的重点工作。去年，中国宣布“30·60”碳中和目标，确立了未来数十年的低碳转型方向。这会对能源、交通、金融、制造等行业的发展造成深远影响。

　　“十四五”时期将会是中国“碳中和”目标实现的关键时期。而气候变化的风险应对与机遇管理同样是ESG中的重要议题。

　　3促进人的全面发展

　　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

　　纲要在教育、心理、营养、健康等方面提出了“十四五”时期的发展任务。未来的发展，将更加注重以人为本，强调发展的全面性与可持续性。

　　其实，人的全面发展需求是一直存在的，但疫情冲击所带来的社会观念、心态的改变，会让大众对全面发展的诉求更加强烈。

　　ESG众多议题的管理对象就是“个人”，诸如公司在面对多元化雇佣、人才发展、社区投资等议题时，需要考虑不同群体的发展期望，并进行合理采纳和期望管理，避免出现冲突，进而实现与外部环境的和谐共生。

　　整体来看，纲要不仅为“十四五”甚至更远的时期指明了经济、社会的发展方向，更为我们描绘了一幅人与人、人与自然和谐共存的可持续发展图景。ESG可以作为抓手在其中发挥重要的作用。

　　2021年是“十四五”开局之年。历经极不平凡的2020年，今年将迎来新征程至关重要的一步。而这一步必定与全球可持续发展愿景高度一致。

　　此刻，世界可持续发展事业也需要中国。

　　03

　　资本市场改革将刺激ESG发展

　　如果说，“十四五”开局之年为ESG发展打造了温床，那么以全面注册制为主的资本市场改革工作，将进一步刺激ESG的发展。

　　据统计，2020年共计604家企业过会，过会率96.18%，创下了过往十年过会企业数量与过会率历史新高。目前，国内市场有近4,200家上市公司，已成为全球第二大资本市场。

　　中国资本市场在发展规模的同时，也开始了质量变革。自2019年，科创板落地、注册制改革试点开始，中国资本市场经历了一系列重大改革。这些改革均引领中国资本市场走向更加市场化、法制化、国际化的发展新道路。

　　2021年，A股市场的改革并不会停止，反而会更加深入核心。

　　2月5日，中国证监会正式批复深交所主板与中小板合并，统一主板与中小板的业务规则，统一主板与中小板的运行监管模式；板块合并后发行上市条件不变，投资者门槛不变，交易机制不变，证券代码及简称不变，即两个统一，四个不变。

　　深交所主板与中小板合并，有利于厘清不同板块的功能定位，提升资本市场活力。A股市场将形成上交所主板+科创板和深交所主板+创业板的新格局，有利于各类企业有序上市，也为推进全面注册制改革减轻阻力。

　　据业内人士预测，主板的注册制改革有望在2021年实现落地。

　　注册制的全面放开将给更多有长期增量发展价值的企业提供实现资本化发展的机会。更重要的是，注册制将打破企业IPO阶段的23倍市盈率发行规定（A股已经出现发行市盈率高于23倍的情况）。

　　这意味着，一、二级市场估值价差将彻底消失。无论在一级市场还是二级市场投资，收益回报将更多来源于企业长期价值的成长增量。

　　未来，随着A股上市公司数量增加，投资者需要系统、全面的评估与决策机制来识别出更具长期投资价值的公司。单纯的财务考量已无法满足当下环境和社会事件频发的现状（如环保处罚、员工健康问题、合规事宜等）。

　　ESG可以在识别公司非财务因素绩效方面发挥重要作用，以剔除可能存在长期系统性环境和社会风险的投资对象，确保长期的稳定收益。

　　除注册制改革外，资金端机构化也是接下来的发展趋势。

　　证监会指出，要不断壮大市场买方力量，进一步优化基金注册制，提升权益基金产品的供给与服务质量，支持更多优质资产管理机构申请公募牌照；继续推动社保、保险、银行等资金入市，促进提升权益类的投资比例，实施长周期的考核机制。

　　中国资本市场资金端一直呈现散户化的特征。

　　据统计，截止2020年6月底，A股市场交易量中，大约有80%来自于散户。内地市场机构投资者占比不足15%，而美股市场机构投资者占比为60%。（有种观点称，A股市场之所以受到全球机构投资者青睐，是因为中国资本市场的散户经常追涨杀跌做出各种非理性投资决策，而在这样的市场中发现估值过高或者过低的股票的机会更多，也更有可能获得超额收益。）

　　但随着政策的牵引，中国本土机构投资者将越来越多，其专业研究和投资决策能力进一步突显，将推动资本市场走向更加理性的价值投资新阶段，也刺激发行人展示自身稳定的综合价值创造能力。别忘了，欧美市场ESG盛行的一大原因，就是受到具有长期属性和避险属性的机构投资者追捧。

　　2021年，中国资本市场的质量将进一步提高，长期价值投资将逐渐取代短期投机行为，A股市场需要迸发出更大的可持续发展价值。

　　04

　　金融对外开放将促进ESG实践

　　近几年，我国金融业对外开放进程稳步推进。2018年，国家发改委、商务部发布《外商投资准入特别管理措施（负面清单）（2018年版）》，我国对外资大幅度放宽市场准入。

　　即使在2020年疫情冲击下，中国金融业仍然保持稳健的开放步伐。

　　因中国率先在疫情爆发后实现经济增长，中国成为了全球外资流入最多的国家，众多境外金融机构在中国加速业务布局。据联合国贸易和发展组织估算，2020年中国实际使用1,630亿美元（其中包括大量金融投资），同比增长约4%，约占全球外资的19％。

　　除经济率先恢复增长外，中国所提供的健康市场环境，也进一步增强了国际资金来华投资的信心。

　　“十四五”时期，我国将继续推进银行、证券、保险、基金、期货等金融领域开放，深化境内外资本市场互联互通，健全合格境外投资者制度。2021年，中国经济所取得的成绩有目共睹，将吸引更多优质的国际资本来华投资。

　　打造健康、有序的市场环境，满足多元投资需求是中国资本市场稳步推进开放进程的关键。

　　从目前来看，欧美机构投资者的ESG投资策略已经常态化、系统化，ESG投资规模占比较大。面对众多长期价值投资者，国内市场应继续完善投资环境，积极与国际规则接轨，建立信息更加透明、全面的市场环境，引领市场向可持续发展目标迈进。这不仅符合海外投资者需求，更是中国资本市场与宏观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应有之义。

　　金融对外开放不仅要“请进来”，更要“走出去”，特别是需要金融机构走出去。

　　2020年至今，疫情给全球金融合作与资金融通产生了冲击。世界经济需要有更强治理能力的金融机构提供支持。随着人民国际化进程的持续推进，中国金融机构走出去的趋势将更加明显。

　　在发达国家，中国金融机构可利用其发达的金融服务机制，参与当地竞争；在新兴市场，中国金融机构可利用其增长潜力，获得发展红利。

　　一旦走出去，中国金融机构将处于一个更加宽广的舞台，也将面临更为复杂的挑战和风险——全球政治格局、国际规则、气候变化等风险更为突出。对ESG风险和机遇的深刻认识，是中国金融机构走出去的必备技能，更是融入国际可持续发展价值话语体系的基本能力。

　　全球性风险的环境和社会属性日益突出，可持续发展已经成为当今时代的发展主题。

　　世界经济论坛（World Economic Forum，WEF）每年都会找出30个全球性风险，然后在全球范围内对这些风险进行调查。调查对象覆盖不同国家、不同行业、不用领域的专家。WEF要求回应人士评估未来十年出现这些风险的可能性以及未来十年这些风险对国家或行业的影响程度。

　　根据最新调查，2021年全球五大风险为气候行动失效、传染性疾病、人为环境破坏、生物多样性及极端天气。除疫情外，其余四项均为环境范畴的风险。如今，全球性风险同十年前相比，风险类型发生了实质性变化，环境和社会属性更为突出。

　　图：2021年全球性风险矩阵

　　▲图片来源：WEF，The Global Risks Report 2021

　　ESG理念符合世界整体发展趋势，也符合中国金融国际化需要。

　　除此之外，在2020年，《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达成、中欧贸易协定谈判完成。这些都为世界更广泛的合作带来了曙光。

　　2021年，这些合作都将落实落地。未来，越来越多的中国企业将加入到国际产业链中。而要想在全球市场中获得竞争优势，不仅要展示自身硬实力，也要传递内在的软文化。而可持续发展理念已成为全球发展的共识。

　　回望2020年，证监会在《上市公司投资者关系管理指引（征求意见稿）》修订中，增加了有关“公司的环境保护、社会责任和公司治理（ESG）信息”的（投资者关系管理的）沟通内容。此项修订，再次唤起了国内市场对ESG快速发展的期待。

　　2021年，中国进入新的发展时期。但国际环境日趋复杂，不稳定性不确定性明显增加，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广泛深远，国际经济政治格局复杂多变，贫富差距依然突出，生态环境破坏严重……世界发展面临更大挑战。

　　此刻，我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可持续发展的引领。这也是全人类共同的夙愿。

　　2021年，中国将在自身高质量发展驱动与国际可持续发展潮流推动下迎来ESG的重大发展机遇。

　　未来，中国的ESG发展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