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平：2021年的悬念与不确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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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最近几年，不确定性的话题，在我的讨论中屡屡出现。在2018年年底的几次演讲中，我曾经做过这样的概括：2018年是出乎意料的一年，2019年将会是高度不确定的一年。去年有朋友开玩笑说，你说的那个不确定性，到2019年的年底（指疫情）才显露出来，2020年才是真正具有不确定性的一年。2020年我们已经见识到了。不确定性，也许是我们时代最突出的特征。

　　2、但在前一段时间，我又写了一篇文章，说2021年的不确定性也许不会比2020年小。如果是这样，那现在需要讨论的问题就是，今年的不确定性与去年相比会有怎样的特点？

　　3、在前面提到的那篇文章中，我写道：2020年的不确定性主要表现在事件的撞击上，而2021年的不确定性则会体现在历史的走向上。历史走向，有着更深远的影响。3月8日一大早，我曾经发了一条微博：假如有一对夫妻。第一天，两人吵得天昏地暗。第二天，不吵了，讨论过还是不过，离还是不离。从研究不确定性的角度说，这两天都充满着不确定性，但哪天的不确定性更重大？对未来的影响更长远？论冲击性，可能是第一天大。论对未来的影响和意义，可能是第二天。没有别的意思，这是我在思考疫情对世界的影响，特别是去年和今年确定性的不同特点时想到的一个问题。

　　4、在2020年，我们经历了一系列的事件：新冠疫情、中美关系、世界格局的变动，一个个冲击迎面而来。对此，心里没有准备的人目瞪口呆。在病毒的肆虐中，人们的生活在改变，世界经济在改变，甚至世界政治都在发生重要的改变。在疫情最严峻的时刻，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甚至想到了人类灭绝这个词。

　　5、这场疫情也改变着中国与世界的关系。在疫情发生之初，中国陷于极为艰难的处境，包括疫情本身和国外的压力。但接着，美国、西方以及其他一些国家，开始进入至暗时刻。而中国则率先从疫情中走了出来。特别是年末的美国大选，美国陷入内部的混乱当中。在这个过程中，世界格局在发生重要的变化。剧情转换之快，令人眼花缭乱。就说2020年的春天，你能想象到2020年冬天的情景吗？可以说，2020年是令人蒙圈的一年。

　　6、2020年的剧情转换之快，令我们几乎无法做出经过仔细思考的反应，社会也好，企业也好，甚至我们个人也好，都处于假死状态。那时候需要的只是本能，我觉得可以这样来理解，如果说2020年是令人目瞪口呆，令人蒙圈的一年，是一系列超出人们想象的事件的强烈撞击。那2021年会是什么样的？我想可能是令人困惑的一年。因为影响走势的因素将会在今年慢慢见眉目。面对2020年出现的这一系列的事件和撞击，世界往什么地方走？我们的方向在哪里？中国本身也是如此，对网络平台特别是涉及金融的网络平台的监管，对反垄断的强调，究竟具有什么样的含义，长远的影响是什么，你能说得清楚吗？

　　7、在最现实的层面，在2021年，无论是中国还是世界，都面临着一系列的悬念：疫情有没有可能得到基本的控制或根本性的逆转？新上任的拜登政府会以何种作为影响美国、中美关系与世界？疫情及其他种种因素导致的世界性经济下行会呈现出一个什么样的状态？会不会出现复苏的趋势？如果出现复苏，复苏的强度会如何？大放水导致的泡沫及通货膨胀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影响我们的经济与社会生活？疫情传导的链条将会由经济到社会，在社会的层面会出现什么新情况？

　　8、作为一个企业或一个企业家来说，2021年与2020年相比，也会明显不同。2020年，蒙圈状态，反正就那样了，谁也干不成什么，社会中也没有什么诱惑，你内心可能是平静的。甚至关张倒闭，难受是难受，但没有别的选择。你会难受，但不会困惑，因为没有给你困惑的余地。而2021年则会不同，2021年会有很多诱惑，这些诱惑有的是真正的机会，有的可能就是陷阱。而在这些陷阱中，政策风险是一个重要因素。

　　9、今年夏天，一位从商的学生给我打电话，讲他最近要做的一些项目。我说，对这些项目我都是外行，但有一点，你这些项目有个共同特点，链条太长，环节太多。现在是一个高度不确定性的时代，这些链条中如果有一个环节出了问题，你掉到坑里，爬都爬不出来。后来他说，链条太长这句话，对他启发太大了。

　　10、最近，一些城市的房价或是明目张胆或是静悄悄地在上涨。在和一些朋友的交谈中发现，一些本来已经没有买房之念的人又在琢磨甚至已经着手买房子。原因很简单，努力在可能到来的通货膨胀面前，减少点损失。去年，我曾经提出过一个说法，叫疫后的经济基调可能是慢车道上的紧运行。紧运行的做法之一，就是大量印钞，大水漫灌。但之后会是什么？

　　11、有人说，世界性、世纪级的大泡沫正在形成。全球股市已经让人目瞪口呆，以至于巴菲特说：“我活了89岁，也没见过这种场面！”但我们不禁要问，在这突然膨胀起来的泡沫面前，你哪怕是名义上的货币收入成比例地增加了吗？如果泡沫催大了一些人的财富，而通货膨胀又消灭了一些人的财富，最后的结果又会是什么？也许不久后就可以看出一些迹象。

　　12、当然，上面所言，还仅仅是就方便讨论的问题来说的。实际上，2021年的不确定性，更重要的是会体现在更根本更深层的层面。在这当中，尤其要关注的是与以前不同的新趋势、新迹象。新趋势新迹象才可能真正预示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