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明：知识产权秩序与短视频革命

lameihua

　　今天，跟近期的“知识产权秩序与短视频革命”系列文章，做一个收尾。

　　作为一个80后，我一直觉得这代人是很幸运的。

　　从小伴随着灌篮高手、机器猫、魔神坛斗士等动漫，仙剑奇侠传、三国英杰传、大航海时代等游戏长大，看着金庸的小说和梁左编的相声情景剧，读书的时候，又赶上了最后一整套“屠龙术”的中学教材。

　　在那个改革开放的浪潮之下，由于一系列的机缘巧合，我们这一代人的普通家庭也从娱乐到学习，免费接受了一整套的非奶头乐的精英教育。

　　作为湘北的一员，我们明白即使拼尽全力依然无法制霸全国；看着陪伴我们长大的靖哥哥和蓉儿，在蒙古铁蹄践踏之下只能选择以身殉城；作为李逍遥即使有能力穿越回去，也改变不了灵儿和月如死亡的宿命。

　　但是，在这些优秀作品的浸润之下，一颗顽强的种子却扎根在了意识的深处，我们要奋斗到世界的尽头。

　　在那个时代的影响之下，作为坚信“我们是社会主义接班人”我们，甚至连玩个游戏都背负着着使命感。

　　为了寻找到全世界利润最高的航线，不得不逐一记下全球每个港口的特产物与价格，为了从麦城救下武圣关二爷，为了兑现诸葛丞相的隆中对，不得不精心计算一点点的练级……

　　在文化的植入之下，我们更愿意相信挫折是好男儿成长的粮食。

　　这也是为什么阿尔萨斯这种悲剧人物，能够在我们步入青春期产生震撼式的反响，但是十年之后，年轻人就不再喜欢他了。

　　因为全球都一样，80后是冷战的最后一代人。

　　柏林墙的倒塌是一个重要的时间分割线，从经济层面，没有了苏联的威胁，美国的资本家们不再需要保障工人的福利，贫富差距肉眼可见的迅速拉大。

　　同样，在文化领域，没有了对手之后，供给侧让位于需求侧，娱乐文化也慢慢的转向了布热津斯基建议的“奶头乐”。

　　甚至二十多年都过去了，中国相声小品少有超过《小偷公司》的，情景剧剧本质量也少有超过《我爱我家》的。

　　因为像梁左这样的顶级编剧，不是开心麻花和德云社这种流水线能够培养出来的。

　　梁左的父亲是人日的副总编，母亲是著名作家，再上一代在民国政府任法官。跟金庸琼瑶甚至高晓松类似，文化的积淀是几代人的接力才能够实现的。

　　而且，那些在文化传承下积淀成功的少数个体，一般都肩负着重要的政务使命，也没有精力去写贴近大众的内容。

　　就像只有顶级勋贵圈的曹雪芹家道中落，才会出来写红楼梦，金庸的外交官梦想破灭后，才不得不靠写武侠来挽救自己的发声平台《明报》。

　　这俩人按照才学和世家，本都是正部级打底的，但是历史激荡下的洪流却将他们带着他们的才华，卷入了寻常百姓家。

　　所以，巨头们的混战，反而是一种好事儿。

　　而知识产权的保护机制，也是一种知本权力的让渡。

　　让少数精英阶层在利益的驱动之下，把真实有效的知识分享给普罗大众，尤其是在冷战结束之后，全球的政府与权力阶层都在搞奶头乐的大背景之下。

　　从这个角度来看，我们是一定要保护好知识产权的。

　　但是，保护也要有一个度，时间久了就会起到反作用。

　　就像科举制的晚期，精英阶层通过对知识的保护和垄断，维系政治生态结构的稳定，通过对知识的选拔，只挑选出少量精英进行系统的更迭。

　　所以呢，不要觉得科举八股low，就像晚晴最后一次科举的内容，别说本科大学生了，国内大部分历史和政治老师怕是也写不出什么靠谱的答案。

　　1“周唐外重内轻，秦魏外轻内重，各有得论”，

　　2“贾谊五饵三表之说，班固讥其疏，然秦穆尝用之以霸西戎，中行说亦以戒单于，其说未尝不效论”，

　　3“诸葛亮无申商之心而用其术，王安石用申商之实而讳其名论”，

　　4“裴度奏宰相宜招延四方贤才与参谋请于私第见客论”，

　　5“北宋结金以图燕赵，南宋助元以攻蔡论”。

　　嗯，探讨知识产权的保护，就又回到了英雄史观和群众史观的问题上。

　　知识产权本身就是既得利益集团保护自身利益的重要手段，家学与各种认知，是顶级家庭能够给予孩子最宝贵的财富。

　　所以，如果站在群众史观的角度，如果想要让更多的民众成长，就要越过旧秩序，建立新的知识产权分发机制。

　　而当年，就有一位打破阎王殿的教员，在建国前在全国搞诉苦大会，建国后搞样板戏。

　　本质上，诉苦大会和样板戏就是第二次工业革命之下零件化和流水线，在文化领域翻版，一个模子刻下来，有利于全国低成本的复制和覆盖。

　　对于新中国来说，需要对霸占着土地的地主阶级完成了革命，才能够向工业国迈进，所以，反地主的意识形态就必然要走在前列，就需要打破地主阶级对于知识的垄断，就需要有样板戏。

　　嗯，这里就不展开了……

　　把镜头转回到现代，随着如今互联网的高速发展，无论是诉苦大会化的公众号，还是模块化样板戏化千篇一律的短视频，并不是作者的内容变Low了，而是受众群体变广泛了。

　　原本过去只能看电视的边缘群体，通过手机成为了互联网的主流人群，需要同他们能听懂的话，听懂的方式去沟通的。

　　所以，也就出现了曾经逼格满满的知乎，变成了“与你分享刚编的故事”的逼乎，这既是作者们被需求侧导向的结果，也是中国加速城市化的历史进程。

　　而这个进程本身没有什么可嘲笑的。

　　就像当年上海人看样板戏会觉得没意思，很多人白领精英看短视频也会觉得比较low，但实际上，这是一场影响到生产力基础的革命。

　　就像中世纪一个农民弩手可以轻易的干掉一个盔甲精湛的贵族骑士，近代一个拿着手枪的悍匪就可以逼着首富交赎金投降。

　　因此，如今零件化、流水线化的短视频，看似质量并不高，但却给予了底层群体巨大的力量，打破了传统能够的知识传播体系，形成了对传统秩序的巨大挑战。

　　所以，知识产权的秩序与短视频的革命，究竟选择支持哪一个，还是要看各位社会主义接班人的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