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平：后特朗普时代中美关系的可能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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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特朗普时代是中美关系的一个转折点。在这个转折点背后的，是美国对华战略思维发生了根本性变化。这个战略思维的变化由两点构成，但人们往往看到了第一点，而忽视了第二点。后特朗普时代中美关系如何走？将取决于对这两点的取舍。

　　2、这个战略思维变化的第一点，是把中国界定为美国的头号对手。2017年12月18日，美国白宫发布了特朗普任期内第一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在这份报告中，中国被定义为与俄国并列的竞争对手。在其后的表达中，俄国逐渐隐退，中国成为第一甚至唯一对手。

　　3、前面这一点，许多人都注意到了，在有关的讨论中也频频被提到。但人们往往忽略了下面一点。从2018年1月19日美国国防部发布《2018美国国防战略报告》开始，窗口期的概念出现并逐步明确为十年。也就是说，十年内如果能解决问题就算解决，过了这个窗口期，美国也就无能为力了。我在2019年的一个音频节目中，曾分析过这个窗口期的问题。

　　4、这两点都很重要。第一点意味着事情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第二点则可以解释，在特朗普执政的后半期，尤其是在其最后一年，特别是在其最后的几个月，他们的一些做法为什么显得那么急：各种举措目不暇接，重要官员接连发表不寻常的讲话，人民公敌日夜奔走。为什么？因为急。为什么急？并不仅仅是因为政府即将换届，并不仅仅是像一些人说的那样要给拜登挖坑，而是因为有个窗口期的考虑在里边。

　　5、现在，特朗普的任期已经结束，拜登已经正式就任美国总统。正如我前些天就一再强调的，现在不要再热衷于那些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也不要醉心于或是把特朗普或是把拜登描绘成小丑式的人物。现在是以严肃、负责任的态度面对未来的时候。在后特朗普时代，拜登政府的对华政策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中美关系会怎么走？这是现在人们真正关心的问题。

　　6、前面的分析，可以为我们认识上述问题提供一个比较清晰、也比较有用的思路或分析框架。我的看法是，在第一点上，即在将中国作为头号战略对手的问题上，不会发生变化。但在第二点上，即在窗口期的问题上，还看不到美国新政府的成员有明确的态度。当然，新政府还刚刚上任，一些重要的政策还没有宣布，上面所说肯定带有猜测的性质，但我们分析这个问题的思路应该是应清晰的。

　　7、这意味着什么呢？第一点意味着拜登政府对华遏制的基本政策，与特朗普时期不会有大的不同。在拜登就职之前举办的国会听证会上，新政府拟任的几位重要阁员，不约而同表达了对中国的强硬立场，有的甚至比特朗普政府还要强硬。选战的硝烟还没有完全褪去，有的新政府成员已经明确表示，特朗普政府的对华政策是正确的。在如此充满火药味的选战还没有完全结束的时候，这样的表态是耐人寻味的。有人说，这是这些拟任官员面对议会时的作秀。但不要忘记，在特朗普时期，一些重要的对华政策，在议会中可都是以两党基本一致的投票结果通过的。

　　8、第二点的情况复杂一点。因为前面说过，在有关窗口期的问题上，还看不到美国新政府成员有何明确的表态。拜登本人好像也没有强调过这个问题。因此，在这个问题上仍然有较大的想象空间。如果在新政府中，完全没有或没有很强的窗口期概念，意味着新政府的一些做法，可能不会像特朗普时期那样急。如果第一点不变，第二点有变化，则意味着拜登政府可能基本基调不变而一些具体做法会有改变。一种较为柔性的、注重长远效应的做法可能出现。

　　9、对于拜登时期对华政策会如何走，人们非常关注，同时也有很大分歧。焦点的问题是，拜登的政策与特朗普会有多大的偏离？对特朗普时期的施政以及形成的格局有哪些会继承哪些会修正？对此，人们的看法是很不一样的。简单地说，一种观点认为，拜登政府的外交和对华政策，将恢复奥巴马当政时期的思路；另一种观点则认为，拜登政府将继承特朗普政政府的外交尤其是对华政策。双方似乎都各有理由。

　　10、在最近一次有中日两国学者参加的研讨会上，两种观点分歧明显。中国学者倾向于认为，拜登政府的外交和对华政策，将会恢复奥巴马当政时期的思路。其根据是，拜登团队提出不将中国作为“敌人”，而是作为“竞争者”的观点。日本学者则倾向于认为，拜登政府将继承特朗普政府的外交政策，尤其是对华政策。其根据是，中美对立是一种结构性问题，是超党派、制度性、长期化的产物，而不是政治家的偏好问题。我的看法是，根据前面的分析思路，两者的观点可能都有一定的道理。还是那句话，第一点可能不会变，第二点有变的可能。日本学者看到的可能是第一点，中国学者看到的可能是第二点。

　　11、有人会说，为什么要写这些？为了什么什么吗？答案很简单，人长脑子，长脑子就要想问题。如此而已，岂有他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