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平：毛洪涛书记究竟为何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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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些天，毛洪涛自杀事件，一度是人们关注的焦点。当时，我就曾想写一篇文章。但想了想，还是等官方的结论吧。有人会说，官样的文章你也相信吗？是的，我相信——关键是看你能不能解读出当中真正的信息。

　　不久前，官方的调查结论已经出来了。不但出来了，而且其中的结论颇为耐人寻味。让我们一步步地来解读。

　　以死相搏的两个人不一定就是一好一坏

　　首先我们看调查的基本结论：（1）关于王清远。调查的结论是：毛洪涛举报的事情失实，校长王清远没有违纪违法行为。不但举报的事情失实，而且王清远为学校的发展做出了重要的贡献。（2）关于毛洪涛。调查结论是：毛洪涛在担任成都大学党委书记期间，对事业充满理想和执着，工作有激情有干劲，勤勉敬业，为成都大学建设发展作出了积极努力和贡献。

　　看明白了吧？简单说，官方的结论是，两个人，无论是举报并自杀者，还是被举报的对象，都是好同志。对于这样的一个结论，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基本相信的。可以作为佐证的是，在自媒体高度发展的今天，并没有多少关于这两个人的负面评价传出。相反，倒是有不少学生对两位当事人，有着正面的印象或评价。

　　但蹊跷之处就在于，两个同时兢兢业业为党工作的好同志，怎么就到了以死相博的地步？也许答案就在官方对二人的正面评价当中。只不过这当中很多重要的信息往往被官方的词语蒙上了一层面纱，因此，人们也就往往忽略或放过了。

　　问题的症结究竟在哪里？

　　请注意调查通报中下面这句话：毛洪涛同志到任初期，因专业背景、工作经历、性格特质、思路方法与王清远同志有差异，在具体工作上存在过分歧。

　　上面的这句话是通报中的原话。有人也许会觉得，这句话有点轻描淡写，甚至是有点官腔。其实，最重要的信息就在这里，他解释了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如此的地步。值得注意的有两点：（1）两人原来的工作环境和经历很不相同。（2）两人的性格和思维方式有很大差异。

　　从字面上看，这两点信息量不是太大。但我们要知道，中国的官方语言虽然往往是避实就虚，看起来云遮雾罩，但实际上都是字斟句酌，里面隐含着丰富的信息。从上面的看起来很抽象、很原则性的表述中，我们可以看到什么呢？至少有两点：

　　第一，首先看所谓的工作环境与经历。这说的是事情的背景。尽管通报中关于这个问题用词简略而笼统，但对这方面情况有所了解的人都能明白其含义之所在。近些年来，党政机关领导干部转任高校领导人，特别是党委书记的事例并不鲜见。毛洪涛也是如此。在任成都大学党委书记之前，他有相当一段时间在眉山市党政机关工作，担任过眉山市委常委、宣传部长。我们都知道，尽管地方领导人和高校领导人都可以看作是官员，但地方与高校是两种非常不同的场所。在这种情况下，把在党政机关形成的工作方式、是非标准甚至价值取向，带到新的工作岗位上去，对新场所中正常的事情看不惯，甚至认为是有问题，是很容易的事情。作为一位前宣传部长，在当前的大环境之下，其间可能发生的种种，是不难想见的。

　　第二，再看性格和思维方式。如果毛洪涛是一位责任心和工作热情不强，政治觉悟不高，或者是弱势一点的领导干部，事情也许会大不一样。但问题是，实际的情况不是这样。调查通报说的很清楚：（毛洪涛）对事业充满理想和执着，工作有激情有干劲。这个评价也许我们可以理解为，毛书记确实是想在新的领导岗位有所作为的，即把学校变成自己理想或正确的样子。这样我们就可以理解，为什么在毛洪涛对王清远的举报中，有“不讲政治、破坏规矩”的重话。

　　朦胧中的真相

　　毛洪涛书记去世之后，人们都是迫切地想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为什么自杀而死？

　　上述基于官方调查结论的分析，也许可以为我们勾勒出一个逻辑的脉络了：一位有理想、有责任心的地方干部，想用自己的一套理念或一种方式来从事工作；问题是他进入的是一个与地方有很大差异性的高校，与他搭档的又是一位能力较强、强势而固执的学者型校长；自然，学校中的那些同事也很难站在他这一边。于是，我们的毛书记就处处碰壁。于是，他觉得王清远独断专行，拉帮结派，甚至政治上有问题。同时，他觉得悲愤，他觉得不公，他觉得失败。

　　当然，就算是这样，也没到以死相搏的地步。但如果这时再考虑到工作和理念上的分歧演变为人际关系的恶化，以及个人心理的因素，悲剧的发生也就可以理解了。

　　事情也许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