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石：TIKTOK——巨头生不逢时

lameihua

　　TIKTOK（抖音海外版）美国业务被迫出售给微软应该是没跑了，而且根据流露出来的信息，不光是美国，新西兰、澳大利亚、加拿大的业务也将同时打包出售。最恶心的是，经过特朗普强令出售——禁止使用——再“开恩允许，勒令9月15日前谈定”这一番“交易的艺术”式经典骚操作，TIKTOK的售价估计也得大打折扣——至少想卖个高溢价，也是不可能了。

　　这真的是非常可惜的。毕竟TIKTOK可以说是中国第一款，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款全球流行的大型应用软件。如果按照正常趋势，其势必会成为全球短视频领域的霸主，影响力与Facebook、Twitter、instagram、youtube并驾齐驱，甚至超越（实际上哪怕是在美国本土，TIKTOK的崛起也已经对Facebook的流量和营收造成了严重的侵蚀，以至于扎克伯克近日亲自下场，附和特朗普的说辞，污蔑中国企业偷窃美国技术和数据——这在普遍持反特朗普立场的硅谷巨头中可以说是独一个）！

　　而在失去了美国等五眼联盟以及印度（印度还有可能救一下）市场后，字节跳动（抖音母公司）的估值也必然大受影响，至少短期内，很难追上腾讯、阿里，组成新的BAT阵营。而一些关心政治的人憧憬的，其承载着的打破美国在全球范围内舆论霸权的远期战略愿景，也由此遭受巨大挫折。

　　不过，话又说回来，TIKTOK的折戟，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不可避免的。甚至早在去年和今年上半年，TIKTOK突飞猛进的同时，就已经有很多人预言迟早要被美国封杀。

　　之所以有这种判断，其实逻辑也是很清晰的：

　　首先，TIKTOK的出现，对美国的舆论霸权构成了巨大的潜在性威胁。二战以来，全球舆论霸权就掌控在美国手中。凭借自身对各种内容生产商和媒体的掌控，西方价值观和西方叙事通行全球，成为其对人类进行精神控制的有利武器。而进入互联网，尤其是移动互联网时代后，聚合性的线上内容平台迅速崛起，取代内容生产者和传统媒体介质，成为决定信息传播的关键因素——通过删文、封号、限流，导流等手段，内容平台至少在理论上，完全具备引导舆论的能力。

　　而在这个领域，之前一直是美国占据绝对优势，Facebook、Twitter、instagram、youtube，这一系列通行全球的内容和信息平台，均是美国公司打造和控制——而他们也成为美国对全球人民（包括美国人自己）进行精神洗脑的保障和支撑。

　　而TIKTOK的横空出世，打破了这种垄断。尤其是随着短视频逐渐成为全球人民主流内容消费类型，TIKTOK作为该领域王者，势必会对美国长期以来的舆论霸权构成威胁——虽然以中国现阶段的国际处境，中国公司不可能有胆量去做这种捋虎须的傻事，字节跳动为求自保，也极力在技术上将TIKTOK与中国总公司切割，但TIKTOK归属于中国公司的现实，决定它无论它怎么做，美国都不可能允许它继续存在——就算没有特朗普，鉴于中美脱钩甚至走向对立这个趋势的长期不可逆，它被美国封杀，也是迟早的事。

　　这是从战略角度来说的。而从技术角度来说，对TIKTOK的封杀，也是非常容易的。虽然TIKTOK走到今天，几乎已是短视频领域无可撼动的王者。但这种王者地位，仅仅是从市场角度来说的。从技术和架构上来说，COPY一个新的TIKTOK并不困难——至于市场推广开销，至少对大公司来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它的王者地位，主要还是凭借其先发优势，进而获得的用户高认知度和使用粘性。

　　但这些东西，虽然在商业上是巨大优势，但在政治面前，可以说是不堪一击——美国禁个中国制造的实务，可能还怕引发市场供应短缺、居民消费价格上涨——毕竟全球能持续稳定大批量供应物美价廉中低端工业品的国家，除了中国还找不到第二个。但封一个TIKTOK，其他公司设计一个替代品其实是很容易的，除了让用户折腾一下，和引发内容创业者内部的重新洗牌外，并不会造成太大的社会冲击。所以别说美国了，就连印度，打击起中国应有软件都很得心应手——中国还真找不到什么对等反击方式。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TIKTOK这一劫，是躲不掉的。甚至某种意义上说，还能有微软接盘，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如果没有这家手里捏着大把银子，却又错过了整个移动互联网时代，急需补票上船的硅谷巨头，就Facebook这种已经船票在手的虎狼，恐怕它们更乐意看到的是TIKTOK被彻底封禁，然后直接用同类型软件接受——那才真是吃干抹净不吐骨头！

　　不过，TIKTOK也不必太过灰心。美国市场，乃至五眼联盟的市场虽然肯定无可挽回，但其他地方还是很广阔的——中国大本营就不说了，其他的俄罗斯、巴基斯坦、东南亚等与华关系密切的国家和地区，以及亚非拉广大第三世界，这些地方TIKTOK的攻城扎寨应该都不会受太大影响。

　　甚至欧洲，TIKTOK也大概率有生存空间。拜特朗普折腾所赐，现在欧美关系，尤其是德美关系，也跟中美关系一样在急速滑落——虽然肯定不可能坏到中美这种程度，但这种裂痕，已经非常明显。

　　对欧洲来说，他们其实也不喜欢美国的舆论霸权——这等于是从精神角度洗脑他们的国民，进而再通过选举制度裹挟政治家决策，等于是对欧洲变相捆绑。只不过，欧洲在移动互联网领域同样是烂的一批，在TIKTOK出现前，线上舆论阵地全被美国那帮巨头把控，欧洲政治家对此也无可奈何。

　　而如果TIKTOK崛起，这等于是将美国的舆论霸权，撕开了一道大口子。虽然理论上欧洲对中国意识形态工具会更加戒备。但在现实操作中，以中国现在的处境，TIKTOK能在欧洲混下去就要感恩戴德，三呼万岁了，从字节跳动到中国政府，都绝不可能将TIKTOK作为中国建立舆论影响力的载体——至少中短期内绝无可能。

　　不可能做中国舆论操作工具，更不可能沦为美国舆论操作工具（都被美国禁了，还管他个屁），那TIKTOK为了生存，肯定会严格遵照所在国政府的指令，抱紧所在国大腿。这样一来，欧洲政府就变相获得了一个可以坚决贯彻自己意志和指令的强大舆论工具——虽然这个工具的所有权不是自己，但至少使用权是跑不掉的。

　　甚至就连收税，都方便的多——这些年欧洲财政越混越穷，所以想向美国硅谷巨头收数字税，结果是大动干戈，麻烦的要死，现在都还在扯皮；可对TIKTOK——想想也知道，这家中国公司是绝无胆量，也没有底气偷税漏税的。

　　基于上述理由，虽然美国市场没了，但欧洲这块市场，TIKTOK大概率还是能保住。

　　东亚、欧洲、北美是全球三大经济高地。只要能保住欧洲，再加上东亚的中国大本营。TIKTOK基本上就实现了三分天下有其二，营收就有了保障。再加上亚非拉的广袤市场——虽然现阶段肯定从中捞不到什么钱，但至少规模庞大，也有足够的潜力，凭着这些，字节跳动的估值还是可以期待的——虽然短期内追上腾讯阿里是不大可能，但作为第二梯队的领头雁，还是依然有底气的。

　　而TIKTOK一事，也对所有有志于出海的大众应用软件公司提供了一个深刻的教训。科技无国界已是往事，美帝已经露出了獠牙——这类大众应用软件不同于实体制造的商品，它们极易被山寨的特征，决定了其无论在市场上多强大，在政治面前，可能都是不堪一击的——别说美国了，印度都能对它下手。

　　鉴于现阶段中国国家影响力有限，且正承受美国战略高压，所以想通过政府和国家层面为这些出海软件提供支撑和保障并不现实；这种情况下，软件出海，不能再只关注规模（印度）和市场空间（美国），必须比以往更加多的考虑政治因素——具体来说，前面提到的对华友好国家和地区、亚非第三世界，乃至欧陆，这些地方相对安全，适合长线项目；至于美国、五眼联盟以及印度，这类地方，手机游戏这类周期短，回钱快，前期投入少的短平快项目可以去闯一闯，就算真有风吹草动，也船小好调头，不会造成太大损失；至于那些需要长线布局，大量前期投入，以期取得长久利益的大项目，就还是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