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平：骚乱这事可能比疫情这事大

lameihua

　　前一段，写了35篇【疫中杂感】，主要是为了打发疫情期间的无聊。写到第十几篇的时候，老友郑也夫教授说，啊？都两位数了？每次别写那么长。我知道这是老朋友的关心。

　　想想也是，短点吧，反正也没有人按字数给稿酬。于是现在开始这个【三言两语】系列。说是三言两语，但涉及的问题，可能比长篇大论分量还重。如同题目说的，现在最大的事情是疫情吧？但这里要讨论的事情可能比这个重要。

　　有人会问，那这么重要的问题，为什么不等想成熟了系统地写出来？首先是因为，我对自己能否把这个问题想明白想成熟不抱信心。这样，与其等想成熟了，不如把一点一滴的思考陆续写出来。这些点和滴甚至可能是互相矛盾的，根本就组织不到一篇文章里去，但每一点滴我独立去想的时候，都是力求客观，力求合乎逻辑。哪怕结论和另一些点滴格格不入。

　　第二个考虑是，我在把这一点一滴发出来的时候，能吸引更多的朋友来一起讨论和思考。事实上，我已经建了一个小群，请了两位企业家朋友和一位在美国的律师朋友参加讨论。他们虽然不是学界中人，但都极有思想，而且思想更有开放性，较少学人的框框和教条。所以，在这个系列中，更珍惜各位的留言和讨论。

　　这是写在前面的话，下面言归正传。

　　今天先说这题目：骚乱这事可能比疫情这事大。对此，各位可能有很多不同意见。到昨天为止，全球新冠确诊病例为8673308人，死亡457893人，世界上很多国家还不能恢复正常生产和生活呢，包括现在的北京。还有比这个事情更大的事情吗？

　　其实，在彄这一段时间，学者们就在不断地说这个事情：这场疫情，将是人类历史上的一个重要转折点。说得最明确的，可能要算《世界是平的》的作者托马斯·弗里德曼了。他在3月份发表了一篇文章，题目是《新冠肺炎是新的历史分期的起点》。在这篇文章中，他认为，新冠肺炎将成为“公元前和公元后”那样的历史分期的起点,。就是说，新冠前新冠后，将是如同公元前公元后一样的两个不同的时代。

　　不错，将近50万人的死亡（每天还在增加），无疑是一个令人悲伤的大事情。而疫情本身也确实在改变着我们周围的社会生活。但很多事情，你站在事情里边看，和站在历史的角度看，是不一样的。

　　中世纪欧洲的黑死病，光在欧洲就杀死了小一半的人口。原来历史学家估计是三分之一，后来发现这个估计太保守了，后来又上调到40%。绝对数是数以千万计的。按这个说，目前的新冠跟黑死病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有人说，如果新冠病毒爆发在古代，人们可能根本不会特别留意，最多觉得今年时节不正，死的人稍微多了点。史书上甚至都不见得有什么记载。当然，在全球化时代就不一样了。

　　至于说是历史的转折点，恐怕就更是说不上。在历史上，瘟疫成为历史转折点的，要么是改变了地缘政治格局甚至世界格局，如欧洲对美洲新大陆的征服；要么是导致显赫帝国的没落，如古希腊和古罗马；要么是使人口结构发生根本性的变化，如前面说到的欧洲黑死病；要么对人们的精神世界产生强烈的冲击，如黑死病与其后的欧洲文艺复兴。新冠这场疫情，显示出这样的转折点意义吗？至少现在看不出。

　　而骚乱这件事情不一样了，这事太大了，太麻烦了。这个事情，可能才真的是一个分水岭或转折点。看着吧，我们要把眼光放长远一点。

　　出于隐隐约约的感觉，出于说话的语境，6月11日，我写了一篇吞吞吐吐东拉西扯的文章：《骚乱：文明冲突在另一个层面的展现？》，但也还是把内心里的一些担忧模模糊糊地写出来了。在微博上转载的时候，我又写了两段话：

　　从这里开始想，会意识到很多问题：文明冲突的内部化，全球化为什么走不下去了，全球化再往下走会怎么样？现在还有没有回头的可能性？等等。每个问题可能都会让你出一身冷汗。骚乱会过去。问题会继续。

　　所以我在想。全球化造成的经济失衡、政治脱臼等问题，也许是表层的。真正问题在这里。

　　先说到这，慢慢讨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