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老枪：这杯注水的咖啡，毁了一代人的努力

lameihua

　　5月20日，在停牌42天后，“国货之光”瑞幸即将复牌。

　　其实早在几天前，纳斯达克就已发出了除牌通知，但瑞幸仍试图挣扎，计划与纳斯达克进行听证会，时间是一个月后。

　　而在听证会结果出炉前，瑞幸将继续在纳斯达克上市。

　　究竟是起死回生，再创辉煌；还是末日来临，黯然退场。

　　回顾美国历史上对于财务造假的雷霆手段，瑞幸基本已被宣判死刑。

　　瑞幸引爆了身上的炸弹，却让所有中概股都陪葬。

　　瑞幸财务造假丑闻爆出后，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主席甚至发出了“封杀令”：

　　因为信息披露的问题，投资者近期在调整仓位时，不要将资金投入在美国上市的中国公司股票。

　　不得不说，瑞幸在最完美的时候，给困难的中国经济、中国企业送了一份“大礼”，数据造假这顶帽子被再次死死扣在中国企业头上。

　　美股极可能在很长时间内对中概股“关上大门”，而国际风险投资或也将逐渐撤离中国市场。

　　一代人开拓国际资本市场的心血毁于一旦，瑞幸引发了一场全世界对中国企业的信誉危机。

　　而在金融市场，最重要的就是信誉。

　　壹

　　上世纪初，美国经济快速发展，电力、铁路等重工业持续高速增长；汽车、化学等新兴工业迅速崛起。经济的空前繁荣，使得市场对资本的需求不断增加，也促使机构和个人投资者过度举债。

　　信托投资公司就诞生在这一背景之下，然而由于缺乏监管，信托公司无限制地吸纳社会资金，投资高风险、高回报的行业和股市，金融市场的泡沫无限膨胀。

　　泡沫总会有破灭的一天，只是没想到带来的后果竟是如此的大。

　　1907年10月，美国第三大信托公司尼克伯克对联合铜业公司的收购计划失败。市场传言尼克伯克将因为收购失败而破产，第二天公司就遭到“挤兑”，很快就被破产清算。

　　然而，这只是开始。

　　尼克伯克倒闭后，银行担忧众多信托公司会连累到自己，要求信托公司立即还贷，受到两面催款的信托公司只好向股票市场借钱。

　　恐慌让银行间出现“惜贷”现象，美国金融市场资金流动陷入停滞。到10月24日，股票市场几乎处于停盘状态，参与铜矿股票投机的8家纽约银行和信托公司在4天内相继破产。

　　《1907年大恐慌》一书这样描述当时的恐慌：

　　全世界都处在经济崩溃的边缘，风暴中心是纽约华尔街。尽管当时美国企业盈利创记录，整体经济持续增长，但美国股市却一泻千里，证券公司纷纷倒闭，利率飙涨，纽约市政府无法发行债券，纽约证交所差点关门，银行挤兑风潮席卷美国。

　　危机当头，富可敌国的摩根公司创始人皮尔庞特·摩根，凭借其声望与影响，扮演了救世主的角色，从危机中挽救了美国。

　　摩根成立了一个由银行家组成的联盟，设立紧急审计小组来评估陷入危机的金融机构的损失，向困难的金融机构提供贷款，并购买其股票。联盟以强大的实力向市场证明，危机很快会过去。

　　市场恐慌逐渐消退，美国经济开始回暖，金融市场开始了新一轮上涨。

　　与其说摩根拯救了市场，不如说挽救了市场信心。

　　摩根以其良好的信誉，使得资本家和投资者愿意相信市场会好转并提供流动性，从而度过经济危机。

　　2008年，美国爆发次贷危机，巴菲特向通用电气投入大量资金，次日，通用电气就通过股票公售融资了逾120亿美元。

　　巴菲特以其个人的实力和信誉，拯救了濒临破产的通用电气。

　　金融市场，本身不创造财富。

　　而在价值的流通中，信誉是立足之本和基石。

　　贰

　　资本市场永远是强者的游戏，而游戏如果没有规则，那和抢就没有什么区别。

　　然而，无论是美利坚，还是我天朝，总是有那么多“抢劫犯”。

　　二十一世纪初，安然丑闻案，将血淋淋的现实摆在了投资者面前，大家才知道，原来游戏还能这么玩儿。

　　美国安然公司曾是叱咤风云的“能源帝国”，是世界上最大的能源、商品和服务公司之一，名列《财富》杂志“美国500强”的第七，连续六年被《财富》杂志评选为“美国最具创新精神公司”。

　　1985年，安然公司由两家天然气公司合并成立，在短短16年内一路飞腾，2000年总收入高达1000亿美元。然而，在华丽数据背后，却是肮脏的手段和交易。

　　在安然成立不久后，首席执行官杰弗里·斯基林加入公司。他组织的高管团队，通过利用会计规范上的漏洞和低劣的会计报告来掩盖公司合同与项目失败带来的大量债务。

　　首席财务官安德鲁·法斯托和其他高级职员不仅在高风险会计行为上误导了安然的董事会和审计委员会，还向审计公司安达信施压使其忽视这些问题。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2001年初，一家投资机构公开对安然的盈利模式表示怀疑，同时，斯基林一直套现手中安然股票的行为也引发了大众的怀疑，并开始追究安然的盈利情况和现金流向。

　　10月16日，眼见无法继续掩瞒，安然在发表的第三季财务报表中，宣布公司亏损总计达到6.18亿美元。

　　一周后，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要求公司自动提交某些交易的细节内容，并开始对安然及其合伙公司进行正式调查。

　　随着调查的深入，安然被迫承认了从1997年以来虚报利润6亿美元，并隐瞒了24亿美元的到期债务。

　　消息公布后，安然公司的股票暴跌，一天之内股价下跌75%，两天后又进一步缩水到不足鼎盛时期的0.3%。

　　很快，这个拥有上千亿资产的公司在几周内迅速破产，持续多年精心策划、乃至系统化的财务造假丑闻也公之于众。

　　安然破产后，损失最惨重的无疑是那些投资者，尤其是仍掌握大量安然股票的普通投资者。

　　安然丑闻也重创了投资者和社会公众的信心，引起美国政府和国会的高度重视。

　　叁

　　在中国A股市场，曾经也有一个神奇的存在，它营业收入、现金流稳定，被视为超级白马股。

　　不仅深受个人和机构投资者的青睐，甚至连上海、深圳交易所，证券登记结算和中央汇金等公司都是其大股东。

　　在十几年的时间里，股价上涨超300倍，还有50亿现金分红，一度是资本市场的当红明星。

　　它就是在去年爆出惊天巨雷的康美药业。

　　1997年，康美药业在广东普宁成立，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拿到国家药品生产质量管理规范GMP认证，还研发出诺沙、利乐等国家级新药。

　　短短数年，康美药业就一跃成为中国药界的明星企业，创立仅4年后，就在上交所成功挂牌，总资产超过200亿，净资产达到120亿。

　　然而光鲜华丽数据的背后，却是人为的推波助澜。从2009年开始，就有财务专家、第三方机构，强烈质疑其财务造假，然而并未引起什么风波。

　　终于在2018年底，康美药业收到了证监会的《调查通知书》，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进行了自查。

　　2019年4月29日，康美药业披露了2018年年报，同时发布公告，更正其2017年年报中出现的会计差错——高达近300亿元的“会计差错”。

　　然而，远不止此，后经证监会查明，康美药业在2016年至2018年虚增营业收入分别达89.99亿元、100.32亿元、16.13亿元。

　　除此之外，康美在2016年至2018年虚增货币资金分别为225.8亿、299.4亿、361.9亿，三年累计虚增887亿，是公司净资产的3倍，相当于康美药业三年造假了三个自己。

　　康美的财务造假，不仅是历史上金额最高的一次，还是态度最恶劣的一次。在事实面前，康美仍百般抵赖，连发公告称不是财务造假，而是会计差错，是因为公司管理不到位出现的小失误。

　　受财务造假的影响，康美药业股价大幅度下跌，在短时间内，就从28元高价跌至2.57元，跌幅达90%，市值蒸发逾千亿，至少50万投资者遭受到惨痛的损失。

　　肆

　　同样是巨额财务造假，安然和康美的结局，却大相径庭。

　　在调查结束后，安然受到了SEC和司法机构的严惩，可谓灭顶之灾。

　　安然被SEC罚款5亿美元，股票停止交易，公司宣告破产。CEO斯基林和CFO法斯托分别被判24年和6年监禁，并分别罚款4500万和2380万美元。

　　而拥有89年历史，位列全球五大会计师事务所的安达信因帮助安然财务造假，被判妨碍司法公正罪后宣告破产，全球五大会计事务所变为“四大”。

　　相关投行也没能逃过重罚，花旗、美洲银行因涉嫌财务诈骗，向安然破产受害者分别支付20亿和6900万美元的赔偿罚款。

　　安然公司的投资者通过集体诉讼获得了71.4亿美元的赔偿金。

　　安然丑闻也极大地撼动了美国资本市场监管体系，成为美国加强对上市公司监管的分水岭事件，并推动了《萨班斯-奥克斯利法案》的产生。

　　法案强化了上市公司高管层对财务报告的责任，公司高管须对财务报告的真实性负责，提供不实财务报告和故意进行证券欺诈的犯罪要判处10至25年的监禁，个人和公司的罚金最高达500万美元和2500万美元。

　　法案要达到的目的就是要震慑企业和管理层，让其知道犯罪成本一定是高于违法收益的。

　　除此之外，高额的举报奖励也成为有效的监管手段。高额的奖励制度，不仅对整个社会起到震慑的作用，同时也激励专业团队对上市公司进行监督。

　　美国股市能持续十年牛市，不是没有道理的。

　　而针对康美的造假，中国证监会的措辞史无前例的严厉，称其为

　　有预谋、有组织，长期、系统实施财务造假行为，恶意欺骗投资者。康美药业等公司肆意妄为，毫无敬畏法治、敬畏投资者之心，丧失诚信底线，触碰法治红线，动摇了上市公司信息披露制度根基。

　　100天后，证监会完成对康美药业的调查，给出的结果是：

　　在重新核算财报后，康美的财务指标未达退市标准，可在A股继续挂牌。

　　查实康美药业虚增营收逾200亿元，虚增货币资金887亿元，对此给予60万元的处罚。

　　证监会依法对马兴田等22名当事人予以行政处罚，也就是90万元至10万元不等罚款，并对6名当事人采取证券市场禁入措施。

　　轰动一时的康美造假案，就此画上句号。

　　高高喊起的口号最终还是轻轻的落下了，罚酒三杯，点到为止。

　　中国证监会更像是没有牙齿的老虎，看着威风凛凛，其实对谁都没威慑力。

　　在中国，造假的成本太低太低了。

　　獐子岛，利用农产品存货盘点的复杂性调节利润，从2016年开始财务造假，虚增利润，掩瞒巨额亏损。然而，最终的结果，公司仅处罚60万，董事长处罚30万。

　　与动辄上亿、数十亿的收益相比，现行的顶格处罚60万实在是微不足道。既然造假收益高，成本低，那为什么不造假呢？

　　中国股市场乱象丛生，上市公司和监管部门谁都难辞其咎。

　　END

　　有人说，在中国，投资股市就像淌雷区，稍有不慎，就被炸得粉身碎骨；运气好的，过了雷区，等待他们的又是庄家的韭菜刀。

　　资本市场的游戏，对于投资者来说，就像唐僧师徒西天取经，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到头来，经书都可能是假的。

　　美国已经演进出了事后监管体系，即使瑞幸收割了美国韭菜，但付出的代价绝不会小，造成的后果也终将由其本身和众多中概股来承担。

　　而中国是事前审查，事后无惩处，漏洞百出的监管体系，不痛不痒的惩罚措施，问题重重。

　　长此以往，当造假成为一种习惯，谁还跟你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