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平：疫后经济：悲观但不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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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悲观但不绝望

　　当我写下悲观但不绝望这句话的时候，我心里在想，在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有人会不会说，这种永远正确的话，什么时候说都没错，但也没有任何意义。其实，当我看到别人说这句话时，差不多也会这样想。

　　但现在的情况真的有点不一样。在面对似乎看不到尽头的疫情的时候，在美国股市两周内四次熔断的时候，在我们的经济经历了半休克状态还不知道今年余下的时间会怎么样的情况下，或者换句话说，在绝望的愁云惨雾笼罩的时刻，悲观但不绝望这句话是有实质性意义的。

　　还是用一个例子来说吧。

　　一位在股市中已经赔了一半的年轻人问我：怎么办啊？要不要出来？要不要补仓？我问：还有钱吗？答：还有。我问：那钱最近这几年有急用吗？答：没有。我说：如果是我，我补。但不见得补你那只股票，而是补指数基金。

　　这个事情大体可以诠释我说的悲观但不绝望，在现实当中面对一个具体问题时，是怎样一种心态。

　　危机中需要一种长时段的眼光

　　毫无疑问，对于股市我是外行。而且大家都知道，对于买卖股票这样涉及到赔赚的事情，轻易不要给人出主意，弄不好就要落埋怨。那我为什么可以比较冒失地对那位年轻朋友说那样一段话？因为那样的判断其实不需要是内行。

　　大家都知道法国历史学中的年鉴学派。他们倡导一种长时段的历史研究。我觉得，对于危机中股市的判断，也应当有这样一种长时段的眼光。尤其是在当下的情境中，特别是你已经亏了不少的情况下，更需要这种长时段的眼光。

　　30年代大萧条之前，美国股市的最高点是道指381点。在大萧条中，最低跌到43点（1932年）。跌了多少？惨不惨？但如果那时候的股票拿到现在，又会怎么样？当然，前提条件是那个公司没有倒闭，没有退市。

　　其实，历次的经济危机都是这个道理，包括本世纪初的那次金融危机。我想说的是，从长时段来看，凡是在经济危机中买的股票，如果这个公司没有倒闭没有退市的话，最后都是挣大钱的。但需要再重复一遍的是，为了避开个体公司的风险，我是在指数的意义上讲这个话的。

　　不确定性下的恐慌

　　今天的危机，是发生在眼前这场异常迅猛的疫情的背景下。就中国而言，我们现在还仍然是惊魂未定；而就那些病毒正在肆虐的国家来说，他们现在正处在恐慌之中。

　　危机肯定是出了问题，否则不会发生危机。但危机中金融市场的反应，往往是过度的。因为，金融市场的反应，往往不是对问题的直接反应，而是对由问题所造成的不确定性的反应。正因为如此，问题往往是被放大的。

　　特别是在当前这种疫情的情况下，没有特效药，没有疫苗，甚至连传播的途径和规律也没完全弄清楚。无症状者会不会传播？今年冬天病毒会不会卷土重来？已治愈者的返阳究竟是怎么回事？所有这一切，都是不明确的。我们面对的就是这样的一种不确定性。

　　金融市场的情况何尝不是如此？为什么市场会有这么大的做空力量？为什么包括美国政府和美联储出台的种种措施，就是不起作用？甚至说，这当中究竟是疫情的因素，还是油价和高杠杆的因素？所有这一切，构成了一种模模糊糊的不确定性，而这种不确定性构成了恐慌发酵的土壤。

　　要看到，恐慌绝不仅仅是一种主观的情绪，他会导致客观的行动，这就是踩踏。而踩踏的后果就是自证预言，即本来可能还不是这么回事，但大家都觉得是这么回事，都按照这个想象来行动，结果最终可能还真就变成了这么回事。历史上很多事件就是这么来的。

　　往好处想与往坏处想

　　严峻的局面，大家都感受到了。但具体的判断还是有明显差异的。总起来说，相对乐观的与相对悲观的还是有明显差别的。

　　在一次会议上，有人用三个词来形容我们现在所面对的挑战：前所未有、空前巨大、长期持续。有专家认为，这次疫情对整个世界经济的冲击都是非常巨大的，其程度已经大大超过疫情最初时人们的预料。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警告说，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全球经济会衰退——可能达到前所未有的规模。中金的梁红明确说，情况可能比预期还要糟。金刻羽说的更具体：我们面临的有可能是经济大萧条，而不是经济衰退，是1931年的情况，而不是2009年的情况。有可能面临的是大的国家40%的产出的丧失，而不是5%的产出的丧失。

　　但也有专家稍微乐观一下，美联储前经济学家、白宫前经济顾问施奈尔认为，同2008年经济危机所持续的时间相比，本次新冠疫情对经济的影响将是短期的。巴菲特表示：我们会经历一些进程的中断，我也知道最终看来会更好。我不会卖出航空公司的股票。霍华德·马克斯称：“可以确定的一点是，美股从高位跌下来30%，而之前的高位也并不是一个疯狂的泡沫，所以我认为现在位置是有价值的。”

　　最基本的前提：活下去

　　说不绝望是轻松的，但是有前提的。无论是在疫情当中，还是在危机当中，最重要的前提是先要活下去。活下去才有未来。否则，一切都无从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