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平邦：《乔布斯》美国仅有的诗意

大参考

美国仅有的诗意

司马平邦

　　史蒂夫·乔布斯所引领的美国商业文明，也许是这个国家商业文明的终点。

　　这才是两年前他的死，之所以会引发如此巨大的怀念浪潮的动因――其实，在乔布斯生前，他一直在跟这个国家旧有的商业规范、文化理念，甚至是和这整个国家搏斗中，正如在电影里只出现的那一个镜头，还是年轻气盛的乔布斯打电话给同样年轻气盛的比尔·盖茨，把最难听的咒骂像炮弹一样倾泄在对方的耳膜里。

　　实际上，从那时至今，盖茨一直是乔布斯无法超越的路标，在那个镜头里，电影略去了电话那头盖茨做何回答，以彰显乔布斯的高大，但以我之前对盖茨的了解，盖茨也许在电话那头骂得更凶呢。

　　从摇滚嬉皮士到苹果帝国教父，乔布斯这一路，正是互联网改变美国和世界的一路，阿什顿·库彻饰演的乔布斯从父亲的小车库起家，跟一帮“小伙伴们”靠攒电脑一体机，一点一点积累着苹果公司的未来，与其同时，也是整个美国最为朝气逢勃的时刻，他们的创业带着地道的美国化的诗意色彩，与罗伯特·德尼罗《美国往事》里表演的美国式青春故事一般无二，曾几何时，乔布斯与他的“小伙伴们”之间的感情，至少带着十分之九的真诚，尤其是与胖子沃滋之间的种种细节，一度让我误以为这对兄弟会成为未来的比尔·盖茨和保罗·艾伦，电影故意彰显了一张拍摄于乔布斯家车库里的几个苹果公司草创时代参与者的合影――来自乔布斯母亲的照相机，这张合影并被多次显现，但那都是在苹果公司飞黄腾达物是人非之后的淡淡怀旧；很显然，虽然电影名为《乔布斯》，但它的价值观并没有与片中主人公的心思完全一致，对乔布斯的商业创造力，电影持有百分之一百二的肯定和放大；而对他在个人感情，包括爱情和友情方面的种种，电影亦能看法持中，没有太多的偏倚，尤其是处理乔布斯与创业时代几位“哥们儿”的关系，对乔布斯光环后的另一张面孔做了精细的刻画，他的薄情寡义、他的患得患失，以及他专横霸道的“执政方式”，都有出我意料的客观展示，说实话，这让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非常震惊。

　　原来传记电影还可以这样拍。

　　我相信，看到这种地方，那些所谓的“果粉”们一样也会吃惊异常。

　　但这确实就是乔布斯。

　　乔布斯虽然当初没有接受他那位可怜的有出轨之嫌的女朋友，但最终还是接受了她为他生下的非婚女儿，电影里有个小片段表明这对特别父女的关系，被苹果董事会罢免在家的乔布斯对这个已长大成人的大女儿可以连睡不起的本事大为不解，这一小情节的温馨至少补偿了年轻时代的他轰女朋友出门时显现出来的残酷无情，让观众的心思为之大悦。

　　如此，乔布斯形象的对立统一也一点点成长起来。

　　一方面，他是IT行业最富传奇的天才人物，另一方面，他的天才里又往往掺杂了太多的无情和霸道，甚至是自私自利，当年，那个兴趣浓厚加入IT业的嬉布士，曾经倾尽全力反对和抵制的，其实就是后来的这位超级企业家本人，我觉得这是对美国商业文明非常深刻的隐喻。

　　电影让人同样记忆深刻的还是马库里，这位当初慧眼独具为车库里的苹果公司投入几十万美元的苹果公司创始人之一的人，也是董事会层次上与乔布斯关系最为密切的人，电影虽然对此着墨不多，但观众还是能够看得出他们之间几十年相互信任的深厚情感，几乎是乔布斯与沃滋这对创业兄弟的平行态，或可谓之资本兄弟，但很不幸的是，马库里最后成为乔布斯东山再起的最大牺牲者，他本人虽然因被迫离开苹果公司董事会而获得巨额补偿，但电影仍然在这个环节上渗透出一种情感被资本腐蚀之后的无奈与悲壮，并再一次没有站在乔布斯个人的价值观上――甚至已经站到乔布斯的对面。

　　《乔布斯》用如此复杂的方式表达着乔布斯――当他一次次与资本、董事会和行业潮流做对时，他的形象如此高大，如此富于理想主义色彩，却又如此的失败；而当他最后终于与资本、董事会和行业潮流合拍、苟合时，他高大的形象又变得如此虚弱，如此赤裸裸的现实主义，但这时的他正在迈向更大的现实性成功。

　　电影最后给出的这个结局，与其说是对乔布斯个人品格的疑惑与判断，不如说是对整个美国商业文明品质的疑惑与判断，虽然，这种疑惑与判断对那些号称“果粉”的人们来说，是有一点点疼痛的，但对乔布斯这个人，以及他所代表的美国商业文明还仅存的那点儿理想化诗意来说，是公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