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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立平:[127]董卿无对错,要注意的是爱国情感的偏狭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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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0-8 15:15:4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大家好。我们今天谈谈最近董卿这个事情。

  其实这个事情我真的原来一点都没想谈,但是不时有朋友说,孙老师谈谈这个问题吧,后来我一想,这个问题还确实是有谈的价值和意义。因为在这个事情背后,实际上它反映了很多的东西,包括现在这样一个争议,甚至成为一个小小的事件,这个事情本身还真的很值得琢磨的。

  对于这个事情,我首先把我自己的观点先说出来,然后我再论证这个观点它的道理在什么地方。关于这个事情,我的看法用最简单的方式来概括,就是两句话:第一句,在这个事情上,董卿本身无对错;第二句,关键的问题是,爱国的情感在狭隘化。这个事情我本来是想写一条微博的,但是大家都知道,微博字数有限,所以特别容易引起误解,又是在所谓爱国这个非常敏感、非常容易动感情的问题上,所以这样我们就可以多说两句。这个事情就出在刚才这个话上,就说这是一个非常敏感的、非常容易触动人们感情的话题,实际上这个事情你要换个角度来想,其实它不应该是这么的敏感。我们首先不要来谈爱国不爱国的问题,我们换一个谈法,看看能不能更平心静气一点,然后再回过来想,这个问题会不会想得更清楚一点。

  首先我们假定,一位女性出嫁了,嫁到了婆家,这个时候她当然就是婆家人了,当然她对婆家形成了一种新的认同,但是我想说的是,她即使是嫁到了婆家,已经成了婆家人,这时候她对娘家还会不会有一种感情,她有一种感情,这和对婆家的感情有没有什么矛盾?那么她对娘家仍然有一种感情,这有什么问题没有?在现实当中人们都知道这一点问题都没有,这当中没有任何需要讨论的东西。她嫁到了婆家,她对新的家庭、对夫家有一种新的认同,她同时对娘家也保留着一种特殊的感情,这都是很正常的。而且在一般的情况下,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这两者也没什么矛盾。那么也就是说一个人同时对两个共同体他都热爱,他都怀有一种感情,这是正常的事情,这两个东西不一定是互相排斥的。那么一个人和两个国家的关系,其实也有这样的道理在里面,他同时喜欢两个国家,他热爱两个国家,这一定就是矛盾的吗?当然有人会说,董卿把孩子送到了美国,那说明她更喜欢美国,她会觉得美国比中国好,那现在的问题就是,假如说这说法都成立的话,就是她觉得美国要更好、更适合自己的孩子成长,那她就没有资格说我热爱我自己现在在的这个中国吗?你就用前面这个比方来说,她即使是觉得婆家好,她就一定没有资格来热爱自己的娘家吗?所以如果这么来看的话,并不是董卿出了问题,而是我们一些人那种爱国的情感出了问题。这种情感它变成了一种偏狭,变成了一种非此即彼的选择,我觉得这才是值得人们深思的。我觉得这是我们看这个问题的一个角度,是用一个比方的角度。

  那么还可以有另外的一个比方的角度,这就是人们地域的观点,故乡的观念。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个故乡,我们出生在那里,然后每个人在那里生长的时间有长有短,有的可能后来很长的时间都离开了故多,到另外的地方去工作和生活了。很多有着这样经历的人,都有一种很强的思乡之情,一种故乡的感情、对于故乡的感情、对于故乡这样一种地域的观念。但是即便是这样,不同的人,在这个方面程度的差别其实是很大的,有的人故乡的情结要更浓重一些,有的更淡泊一些,那么表现也可能是各不相同,有的人可能是表现为谁要说自己故乡一句坏话,他都会怒火万丈,那有的人可能对故乡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一种感觉,有时候说起自己的故乡来话都很难听,但是即使是这样,仍然能从这里体会到他对故乡的一种感情。而且我们往往可以见到这样的情形,那些离开了故乡到其他的地方去工作、去生活,或者说是在为其他的地方做贡献的游子,往往对于故乡的感情要更深一些,这方面的表达也要更多一些。而那些一辈子就在自己的故乡辛勤工作、辛勤劳动为自己的故乡作出贡献的人,他反倒很可能一句对故乡有感情的话也不会说。

  我用这两个比方想说明的是什么呢,至少是有这么三点:第一点,人们热爱自己的国家,和热爱自己的家庭、热爱自己的故乡一样,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自然的、本能的一种情感;第二个就是,这种情感它不一定就是排他性的,不一定是互相排斥的;第三点就是这种情感的表达其实是比较复杂、比较微妙的。微妙到什么程度呢,我想起一个说法,什么叫校友,或者说一个校友,他和他的母校是什么关系?有人说什么叫母校,就是自己可以骂,但是不允许别人骂的,这就是校友和母校的关系。我觉得这句话很有意思,把这当中的一些很微妙的、很复杂的这种关系揭示了出来。

  所以从这样的一个意义上来说,前面我说,董卿无对错,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她作为一个中国人,她即使是选择把自己的孩子送到了美国,成为美国的公民,甚至即便她认为美国更适合自己的孩子生长和发展,同时她又热爱自己的国家,热爱自己的祖国,我觉得这其实没什么矛盾的。只要我们是从一个平常心出发,怀有一种正常的心态,其实就不难理解这一点。现在的问题是在哪呢,是在后边紧接着那句话,我们把爱国的这样一种情感弄得很偏狭,很不正常,这是问题的关键。当一种本来很正常、很自然的一种爱国的情感,变成一种比较偏狭的思维、变成一种比较偏狭的情绪的时候,很多事情就变了。本来爱国的情感表现在什么地方呢,对内实际上应该是一种友善,对外是一种包容。但是当这样一种自然的情感变成一种偏狭的情绪的时候,那实际上无论是对内对外都有可能转变成一种敌对和仇恨。对外不用说了,对内其实也是如此,那为什么有些人他会刻意的去张扬所谓自己的爱国呢,实际上是想为了把另外的一些人给他们加上这个不爱国的、甚至是卖国的标签。比如说董卿,她确实把孩子送到了国外成为外国的公民,但是她本人在中国工作,又是一个著名的央视主持人,可以说她在这个社会当中已经处在一个非常好的位置。我们即使是从一种比较世俗的标准去想,她热爱这个国家,其实也是很合乎逻辑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为什么要去把这样一个其实是真正热爱这个国家的人,把她置于一个如此尴尬的位置和处境呢?所以现在真正的问题,我觉得很多的时候其实不是爱国不爱国的问题,而是要防止利用爱国来制造事端、制造内部的矛盾和分歧的问题。

  当然说到这,我估计有人会说,孙老师你还是没弄明白,其实人们对董卿吹毛求疵,所针对的并不是董卿本身,而是用这样的一个事件,反衬出把爱国情绪简单化、狭隘化的这种做法的荒诞。我想确实可能是真正的原因是在这,但是不管怎么说,我觉得这件事情它给了我们一个机会,让我们意识到形成一种理性的、包容的、爱国的情感的重要性。

  好了,今天我们就讲到这,谢谢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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