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石：美国伊朗互怼升级，全球经济在劫难逃？

lameihua

　　当地时间9月14日，两家无人机袭击了沙特阿美石油公司的两处核心油田，并引发火灾。鉴于这两块油田的巨大产量，以及在全球原油交易市场中的重要份额，此举立刻引发全球油价暴涨，本已风雨飘摇的世界经济由此再造重创。经济危机的阴霾，似乎又向世界逼近了一大步。

　　事件发生后，也门胡塞族武装第一时间发表声明，认领了这桩买卖。不过美国与沙特均对胡塞族武装的能力表示怀疑。而且从受袭油田的区位来看，胡塞族武装想操纵无人机穿越几百里去袭击油田，也着实有点夸张。所以大家都将矛头指向了伊朗。

　　当然，对此伊朗本身肯定是不认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伊朗本来就是胡塞族武装的后台，所以不管动手的究竟是他们俩中的谁，最后应该都与伊朗脱不了干系。

　　而美国也是这么认为的。事件发生后，美国便对伊朗大加指责，特朗普也于18日晚上发推，表示已指示财政部长大幅增加对伊朗的制裁。只不过，伊朗也完全没有妥协之意，在特朗普发推之前，伊朗就已经重申，不会与美国进行任何谈判。

　　这就有点麻烦了。美国与伊朗的冲突，绝不仅仅是两国之间，或者区域震荡这么简单。鉴于波斯湾石油对全球经济的重要性，以及当下全球经济越来越逼近爆炸临界点的现实，一旦中东这个火药铺再引爆，石油供应长期大幅萎缩，一场世界性的经济危机，很有可能就会扑面而至，每一个人都会被卷入其中。

　　这无疑不是大家所希望看到的。从特朗普的反映来看，对伊朗的极限施压，他并不想就这么放弃。

　　这可能与特朗普的立场有关。除了遏制伊朗，维护美国在中东影响力之外；就特朗普本人来说，他一直极为袒护以色列，又笑纳了沙特大把贡金——这笔收入丰厚到连沙特王储指使杀人这种全球闹得沸沸扬扬的丑闻，都被他强行摁了下来。伊朗近年的中东经略，已经让以色列、沙特大为紧张，要求美国出手压制的诉求十分强烈，这种情况下，特朗普不大可能在伊朗屈服前轻易松手。

　　而且，从选情来看，特朗普似乎也希望通过压制伊朗，来巩固自己的强势领袖印象。

　　最近一段时间，特朗普政府在国际事务方面的压力还是比较大的。中美贸易摩擦闹了一年多，中国始终不屈服，一副谈得拢就谈，谈不拢就持久战的架势；欧洲那边，美欧关系也越闹越僵，不光贸易上不愿再做让步，连政治和军事方面，都与美渐行渐远；至于日韩，虽然对日贸易谈判还算顺利，但日韩贸易战爆发，已经开始影响到美国利益，文在寅政府跟美国的关系也越来越尴尬。就连阿富汗，本来特朗普想通过谈判抽身而退，甚至为此不惜给塔利班洗牌，结果也因一场袭击而不得不搁浅。

　　这诸多不顺，对特朗普都不是什么好消息。再加上经济形势微妙，诸多指标都暗藏危机，美股也显出颓势，而美联储与特朗普之间也矛盾重重，要它降个息，都像挤牙膏似的，使老大的力，才好不容易逼出一点。这种种不顺，最终都会传导到选举上，影响到对特朗普利益攸关的选情。

　　这种情况下，特朗普确实需要一场胜利，来提振自己的支持率。而诸多对象中，伊朗应该是相对容易的对手——起码相较于中欧这种大块头，小门小户的伊朗相对来说更加容易欺负，动用的资源和引发的内部震荡也相对较小。

　　当然，伊朗也不是没有捅破天的能力。真要把它逼急了，把波斯湾搅个天翻地覆，那经济危机马上就会降临。不过话又说回来，真走到这一步，那美国就是不打伊朗战争也不行了。所以除非山穷水尽，否则伊朗也不会搞这种自取灭亡的买卖。

　　只要不发动灭国战争，美国就不会因为制裁伊朗而陷入泥潭。而常规的经济战，既足以让伊朗难受，又不至于像跟中、欧这种大块头杯葛，搞得自家也一宿三惊。基于这种逻辑，特朗普至少在现阶段，似乎并没有收手的打算。

　　而伊朗那边，似乎也不打算屈服。确实，特朗普的经济制裁，已经给伊朗带来巨大的损失。据称伊朗的石油出口量已经从制裁前的每天280万桶，下降到目前的每天20多万桶——而伊朗财政预算的平衡点是每天出口70万桶石油，低于这个出口量，伊朗财政将入不敷出。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伊朗就无路可走。首先，伊朗历史上是过惯了被制裁的苦日子的——从1979年伊斯兰革命开始，到15年伊核协议达成，这期间伊朗就一直被美国人制裁，中间还打过八年的两伊战争。这么多年的艰难岁月，这一代伊朗人算是被磨练出了足够的韧性和承受力，所以想通过经济制裁逼得民众跑去造反革命，这个理论上不是不可能，但是难度确实比一般国家要大的多。而只要民众不造反，社会秩序还能大体稳定，伊朗政权就还能继续扛下去，没必要对美屈服。

　　其次，制裁毕竟才刚刚开始，满打满算到现在也没满半年。而在2015年伊核协议达成后，伊朗是开足了马力，歇斯底里的卖油——国际油价这几年一直涨不起来，伊朗这股疯狂劲儿可以说是占了相当部分因素。这种疯狂劲儿的后果，就是伊朗积攒了一大笔财富，这笔巨款让他得以力挺叙利亚，支援卡塔尔，暗助也门胡塞族武装。光凭这种潇洒劲儿，就知道伊朗攒了多少家底——毕竟正常情况下，对外开支肯定只是小头，大部分还是要留做己用的。

　　现在，一些西方媒体大肆报道伊朗社会保障降低减少多少，民众多么困苦，搞得像伊朗已经快撑不住了样子。

　　但只要稍微想想就明白——疯狂卖了四年油的伊朗，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山穷水尽？这么快就出现保障降低，这更有可能的事实，是伊朗政权有意为之——即为打持久战做准备。而伊朗政权在明明还有余力的情况下却这么做，除了反映出伊朗之决心——即”不与美国谈判”并非空话，恰恰也反映出，伊朗政权有底气认为，这种程度的节流，不至于引发全局性的社会失控。

　　当然，一味撑下去也不是办法。所以伊朗政权也屡次三番挑衅美国。虽然它肯定不敢真的去捅马蜂窝——比如封锁霍尔木兹海峡什么的（那时逼美国不得不打伊朗战争），但他也吃准了特朗普不想再一次陷入伊拉克战争、阿富汗战争覆辙的心理，所以小挑衅层出不穷，让美国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以最终软化其立场，让他最终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妥协。

　　这些逻辑在云石君之前关于伊朗的分析中大都说过。而从现在的举动来看，伊朗这种小骚扰也有所进化，其兴趣点，似乎放到了打击沙特油田，进而打击油价上头。

　　这看上去很很危险——毕竟波斯湾油田被毁，其后果跟封锁霍尔木兹海峡差不多——都是全球石油断供。但实际上，这里面是有差别的——封锁霍尔木兹，那就是全面决裂，美国能做的，就只有拱手认输或者跟伊朗开战，没有第三个选择。

　　但打击油田就不同了，因为这种手段，程度是可以控制的——你如果把波斯湾沙特油田炸个七七八八，那结果同样是全面决裂；可你如果控制下范围和程度，那就大不相同。

　　像这次无人机袭击，虽然损失惨重，但终究还是不致命的——至少不至于逼的美国狗急跳墙，拼着再打一次国战也要灭了伊朗。

　　但能从中收获的好处却非常多：

　　像这次空袭，直接引发全球油价飙涨。

　　当然，如果只是一时飙涨，那影响还很有限。但这次空袭，突破了沙特一向宣称的铜墙铁壁防守，这就增加市场对未来的担忧。再加上恐袭是用无人机实施的。这种成本极其低廉的新技术手段，更使得市场对未来的石油供应保障出现极大的疑虑——毕竟无人机又不值几个钱，这玩意都能轻易取得成功，那以后波斯湾石油产区等于是时时处在威胁之下。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这次恐袭，成功的向市场证明——伊朗或者胡塞族武装随时具备扰乱海湾王权国石油供应的能力。如果沙特和美国不能有效消除市场的这种疑虑，那受到心理恐慌因素支配的油价，很难回到正常状态。

　　尤其是，这种油价高企，还是在经济危机风声鹤唳的当下，这就更要了命。现在全球经济十分疲弱，美国经济的颓势也在不断显现，如果这时候再来上一记油价高企的重锤，那就真是危如累卵，说不定哪天就崩了！

　　这样的局面，让美国特别棘手。虽然为了安抚市场，特朗普声称会出售石油战略储备，并推动美国页岩气供应商扩大产能，但前者只能是救急不救穷，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至于后者——页岩气产能受多方面因素影响，也不是想扩大就扩大的了的——且不说这需要一个过程，就是供应商，也担心伊朗问题解决，或者全球经济崩盘，油价又跌回低位——到时候谁还会买他们花费巨资投入后开采出来的高成本页岩气？

　　那怎么办？去打伊朗？这个美国也很难下定决心——毕竟伊朗没有封锁霍尔木兹海峡，也没有全面攻击波斯湾产油区，这个无人机空袭，就算真确定是伊朗干的，这种程度的冲突，也没严重到必须发动伊朗战争的地步——毕竟阿富汗和伊拉克的殷鉴在前，美国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想去踩这个雷。

　　可如果美国不打，又无法逼伊朗妥协，那市场的疑虑就不可能消除。这种情况下，油价能否企稳的希望，实际上就部分转移到了伊朗手里——它的意志和行动，将决定波斯湾产油区的安全。如果伊朗不爽，它就算不发动大规模战争，但凭着三番五次的骚扰，就能让全球原油市场不得安宁。

　　这对伊朗就很有利了。这等于是把油价的决定权，部分掌握在了自己手中。有了这张牌，伊朗完全可以根据心情来搞事，包括美国在内的国际社会，则需为此买单——而且是在经济极为脆弱的环境下。

　　这就是空袭油田给伊朗带来的好处。通过这一轮博弈，伊朗面对美国，主动权明显提升许多。

　　此外，还有其他好处。

　　首先，油价上涨，伊朗本身的财政压力得以缓解。虽然伊朗石油销路被堵住了一大半，但毕竟还是没有堵死。所以油价上涨，每天还能销20万桶的伊朗，也能因此获益——也许在沙特这种土豪看来，20万桶能创造的额外收益都不算个事儿；但对正在遭遇制裁的伊朗来说，每桶涨个10美元20美元，也是很能解决一部分困难的。

　　当然，这只是小利。最大的好处是，特朗普政府承受的内外压力会明显大增。油价高涨，整个世界都会面临巨大麻烦，作为全球最大石油消费国的美国自然也不例外。这种情况下，本就在伊朗问题上跟美国不对付的欧洲，其怒火会进一步提升，突破美国制裁的欲望和动力都会明显增加；而在美国国内，民众对油价的不满，也会进一步动摇特朗普的统治根基——或许他们并不介意特朗普去制裁伊朗，但他们绝不愿意让这种国际政治影响到自己的日常工作和生活；而油价高企引爆经济危机，更是一颗悬在世人头上的定时炸弹，让大家睡不安枕。

　　这种种内忧外患的存在，会明显削弱特朗普制裁伊朗的合法性。如果他不能有效解决油价问题，那他继续跟伊朗博弈的底气就会弱上许多。

　　而这正是伊朗所乐见的。虽然伊朗坚持说不和美国谈判。但这毕竟是不可能的——除了恐怖组织这种极品，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正常的国家愿意遭受美国制裁。伊朗所坚持的，并不是拒绝与美国谈判，而是拒绝按照美国预设的框架来谈。他们要的是美国妥协，将美国拉倒自己的谈判轨道中来。之前，伊朗的做法，仅仅是用时间换空间，凭借自己的高抗压能力，和简单的骚乱，来跟美国撕磨。而现在，伊朗似乎在简单的对阵之外，又抓到了一张石油牌，虽然这张牌很危险（玩爆了就是伊朗战争），但如果打的好，那伊朗面对美国时，底气又大了许多。

　　当然，现在的特朗普依然没有屈服，甚至还在继续加码。不过，伊朗都已经被制裁到这个地步了，特朗普再继续加码，又还能有什么新的杀招呢？所以，光经济制裁，估计也不可能让伊朗妥协。如果特朗普不敢发动伊朗战争，又不能有效解除市场对石油供应的担忧，那这个局，特朗普迟早还是会走进死胡同。只是希望，这一局，别引爆经济危机，否则，全世界都不得不会为特朗普的执拗买单了。

　　本文为云石海（境）外风云系列1989章。